无需细想,他立即往回跑。
回的正是之前下来的小土丘。
骑兵只能在开阔之地奔驰,这处有坡度的小高地,恰好是躲避骑兵的最好屏障。
因为情况紧急,他无暇隐蔽身形。
等他爬上相对安全的半坡,大量骑兵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带起一阵狂风。
等到钟寻爬上最高处之时,第二批骑兵接踵而至。
这些骑兵与前头那一队骑兵,制式不同,当是分属两个国家。
排在这队骑兵前方,被两队尖兵拱卫,疑似将领的青年往小土丘上扫了一眼,盔上的红缨多且明艳,如一道鲜血,淋在烈日之下。
他的目光并没有精准落在钟寻身上,短暂的一瞥后,便收了回去,继续凝视前方。
可他的左手却向上抬起,朝小土丘的方向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下一刻,排在队伍最后的弓箭骑兵一起抬手,拉弓举弦,目标正是小土丘。
庞大的箭矢扑面而来,钟寻顷刻翻到土丘背后,借山体掩护躲过冷镞。
——胡服骑射。
他的脑中刹那间冒出这四个字。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最前方的骑兵已奔出半里。
早已越过土丘的青年将帅纵马回头,含着冷茫的目光最后锁定他的所在,湮没在茫茫尘土中。
钟寻吐出一口寒气。
这具身体还是略显孱弱。因为幼时过得不好,留下许多暗疾,兼之时常忧心如酲,缺乏锻炼,内里早已千疮百孔。若再不予以干涉,只怕等壮年过去,细胞活性下降,随时有早逝的可能。
在土丘背侧休憩了片刻,钟寻匆匆离开。
方才那支疑似赵国的军队,急着追击第一支骑兵,这才没来得及顾上他。等他们调头回城,必定会再次从这一处经过,处理他这一号可疑人。
望着远处缩成模型大小的邯郸城,他略一思忖,向着天边太阳所指的方向行去。
缺少食物并不是目前最窘迫的问题。人若不食,仅依靠饮水,尚有可能撑上一月半月;可若是断绝水源,可能连三天都支撑不了。
因此,他接下来的选择不外乎有三。第一,往回走,去资源相对密集,却也更危险的西郊树林,足程约一日,靠着食物中的水分,可支撑到入林的时候。第二,一边等兔子的消息,一边在附近寻找水源。第三,在三日内进入邯郸。
第一条是不确定性最小的一条方案,基本零风险。第二条和第三条,乍一看是天方夜谭,实际操作起来也非常困难,不仅考验个人能力,还受时机和运气牵制。
在附近寻找水源——树林与邯郸中间的这块区域,植被稀疏,不见人烟,极目之处,没有任何河流的踪影,怕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打出一口井来。除非天降时雨,或者自寻死路去护城河勺水,否则基本没可能在这荒芜之地一解渴意。
至于在三日内进入邯郸,可行倒是可行,唯一的问题是:他缺乏消息渠道,不知赵国的补给什么时候运到,又是从哪个方向运往赵国。贸然靠近邯郸,只会被邯郸城头的守卫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钟寻长叹了口气,从包裹中再次取出那两块半透明的矿石。
——萤石。
又名氟石,在火山中形成,冷却成结晶后,为花岗岩内矿,与石英、黄玉等伴生。
这东西,可以做望远镜的镜片。
前提是纯度够高,石体趋于透明。
而他手中的两块萤石,显然杂质太多,透明度有些低。
不能马上做出完美的望远镜,探查秦军和赵军的踪迹,着实令他有些遗憾。但大约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还是拿出从林中砍下的,粗细不同的三条竹节,开始处理。
萤石韧性低,易碎,打磨时必须极其小心。钟寻粗略将八面体的萤石磨成一大一小两个凸透镜——因为萤石质脆,凹透镜不好打磨,再加上凸透镜作为目镜,视野较远,所以他没有选择制作伽利略望远镜,而是选了倒立成像的开普勒望远镜。
他将三条竹节拼接在一起,解下两条袖袋,裹在两片凸透镜上,防止镜片脱落。
等到无限低配·单筒开普勒望远镜成型,他试着将望远镜的目镜凑到眼前。
一片雾蒙蒙的蓝,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往四周转动方向,转了小半圈后,钟寻与“望远镜”一同顿住。
那边几个奇怪的影子,是什么?
观察了许久,钟寻放下“望远镜”,用布囊系好两端,负在背上。
几乎出于某种直觉,他立即朝那个方向赶去。
不多时,他躲在一棵大榕树后,握紧腰间的青铜剑。
两队人马正在交战,其中的一方,似乎运着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