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里烧毁的哪只这一处地，这一个人。
外城的寺庙，香火鼎盛，卢泠已经在这待了几日，她不想回盛京城中，不想回护国公府。
如若错误需要付出代价，那她愿意为裴煜付出一切。
她让人把儿子约在佛堂边上，这块小小的地方供奉着裴氏的先祖。
这是回来后裴煜第二次见着母亲，他心里不明白为什么他与父亲回来后母亲看着并不开心。
不明白那些有关庸城的仇恨，为何从前母亲半分不告诉他，让他蒙在鼓里活了那么久。
裴煜来的着急，今日他还约了人到府里谈事情。如今他不单要裴矩手上的权，也盯着高堂之上。
那句话说的没错，权力握不住人心但能握住人。
“母亲。”裴煜喊着人，他看着衣着素净的人，心疼着自己母亲受到的一切不公。
卢泠给人斟茶示意孩儿坐到自己身旁来。
她抚了抚裴煜鬓边的发，看着人如今模样心中感叹着孩儿的长大。
“见过林柔了吧，是不是不愿意理睬你了？”卢泠关心问着。
裴煜看着母亲点着头。
卢泠便对孩儿笑着：“这很正常，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懂得你内心的挣扎，去体会你的拉扯。她恨你是应该的，你打破了她的人生，你看看如今的局面，你看看皇陵里被抹去的名字。天下人恨你都是应该的。”
卢泠这话说的很温和，说着裴煜的错处却没有半点急切责怪，与第一日极其不同。
“母亲，那时候我不可能放开手上的东西，不可能回来后还如同从前一样被人嘲弄着活，御史台本就没有我的位置。”裴煜说着话，或许他是自私的，可谁又能真的无私呢。
裴煜站在庸城想要更风光的回来，想要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不想只是个无用的世子，连战场都去不了。
“煜儿，或许你还是不明白庸城是个什么地方。裴氏与李氏的爱恨就从这里开始，你们在翠柏里反所有人都心中有数，是乱臣贼子。可在庸城反，那就是打着李家的脸面。你知道天家有多在乎脸面，为了保全杀一人杀百人，他们毫不在乎。”卢泠同孩儿说着裴矩埋下的坑。
裴煜听着这话低头笑了一声，那一条人命背在他身上，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可是母亲，我没想过要害死攸宁的。”裴煜说着话，他抬起头红了眼睛。
可是如今没有相信他的话了。
裴矩从没说过兵马会出庸城会真的同盛京宣战。
他听到那些往昔仇恨之时心里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一个念头就是那些与他与攸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兵马跨出了界限，梁王成了叛贼，他回不了盛京，也在那时裴煜看见了兵权。
卢泠叹着气，她摸了摸裴煜的头，没说什么。
“母亲，可我是世子，不论今日他是梁王还是护国公都应该由我为继。他如此折辱我的母亲，带着人正大光明的回到盛京，住在别院。我不可能咽下这口气。”裴煜看着卢泠为自己母亲感到委屈。
这个女人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她没有欢愉，甚至不怎么出府。可她的丈夫在庸城里有了人人艳羡的家。
裴煜或许不恨被留盛京的十来年，可他会恨因着如此而不得的家与母亲本该得到的爱。
卢泠听着这话也开始哽咽着，她委曲求全了半辈子，这些苦还有儿子知晓便也不觉得委屈了。
卢泠努力憋着同裴煜说道：“煜儿，你不需要为了母亲而觉得委屈而去争斗，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就算十年里我们活在盛京城被人瞧不起，但我们问心无愧的活。”
“你也不必去怨恨他为何在庸城里有了他自己的家，我与他相处不过几月，你也并不在他身边长大。若说那年的事情是谁做错了，那你便怪我吧。”卢泠对孩儿笑着，她承担一切的错处与因果，去推这一把。
卢泠知晓裴煜心里的痛苦，她的小孩儿如今分不清爱与恨，被仇恨裹挟着要达到目的。
他失去的东西不可计，或许他都不敢回头看。
“来日之路，母亲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在这保佑你来日平顺，得心之所向，走真正意愿。”卢泠说着将手里的念珠带在裴煜手上。
她起身送人出门，外头的阳光正好，她被光照着浑身暖意。
时间到了，此刻日头正好。
卢泠站在门框边笑着同裴煜挥手，让人离开，可转身后她落着泪，走入光照不到的阴暗里。
回府的路，裴煜策马行过多遍，可今日他的心里十足忐忑，看着手上的念珠，想着母亲的话与带笑的脸庞。
他突然皱起眉头，拉着缰绳将马停在半路。而后裴煜慌忙回头，一刻不停的往回跑。他来到寺庙山下，看着一群人匆匆跑下来。
裴煜突然不敢往上行，不敢打开那一扇门。
他的脑海里还是母亲一句又一人生难回头，不能走回头路到话。
原来不是母亲想开放下了，是她打算离开永远不去想是非对错。
人麻木的往上走着，他问自己如今后悔了吗？
裴煜心里很乱没有答案。
他红着眼睛走入院里，小厮跪在地上，裴煜慢慢打开了门，他走近走到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