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盛京里的百姓并不能完全感知此刻朝堂的紧张，时间一到该过的节庆依旧，热闹依旧。
百姓永远觉得活在天子脚下没有什么战事能波及过来的，就算此刻永兴和翠柏里同时战乱，盛京依旧能欢乐的度过每年的游幸琼林苑。
林府也不因着朝堂的事情停下半刻的，林柔的嫁妆与一切礼数都准备好只等时间到，府里上下都不约而同的紧张着小姑娘的婚事
隔了几条街的谢府也是天天忙碌着，谢筠下了朝回府里就忙着写请帖又得顾着朝堂上的琐事，日日忙的脚不沾地。
朝上的气氛从太子以命相保开始就变得极其诡异，看着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着。
而此刻翠柏里则不同，梁王准备了许久或者说是多年，才盼来这个可以下手的机会。
小姑娘日日掰着指头算着婚期，可比她的婚期更早要到的是裴煜的归期。
在约定时间之前，朝堂就派人去请过一回，但派去的人并未见着世子就被梁王赶了回来。
这消息让李煦不悦，但因着儿子前头冲动的言行，他便也只能将消息压下去
可人心里开始紧张与后悔，今日之事不单单是一个守地的世子能否回来，还有裴矩是否能不拉着他的孩儿趟浑水。
可李煦不懂，他谋算来的十六年早就让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裴煜记得母亲的话，早早的准备好打算启程回盛京，在他心里翠柏里也就不过如此。
梁王自然不能让儿子这样离开，起先他用军中事物拖着，每当裴煜要走就让人带着他去学些军中事。
但日子越发的近，裴煜就要离开，不论军中事他如何感兴趣都拉不住。
入夜梁王带着酒悄悄过来，他看着眼前的孩儿一脸慈爱，一开口就是：“也不知要等何种年岁你我与你母亲才能一同相见着。”
裴煜对这样的话没有多少感触，他的父亲在这里有妻有子，他与母亲若真来这里是那样的多余。
但裴煜端起酒来，对人说着：“会有机会的，总有一日我会带着母亲回来。”
这谈话本来家常，但酒喝着喝着，人的心性全然打开，目的完全展露着。
梁王今日来可不是为了这一句以后回来，他说起朝堂说起盛京，慢慢的话题不可控说起高堂上的李煦。
与那一段本该尘封入土的往事。
“如若今日朝堂上的官家真是李煦，那我会战死在翠柏里等你来，可今日朝堂上的人到底是谁呢？”裴矩突然激动起来，他喊着官家的名讳，那般气愤着。
这话让裴煜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听的糊涂。但下一句话，让他吓的酒醒。
“这个龙庭既然人人能坐，那我裴氏比他李氏更有资格登上。”
裴煜盯着自己的父亲像是听不懂这些话里的意思。
官家便是李煦，怎么会不是呢？
李氏为大靖君王百年怎么会有裴氏的事呢？
“如今还活在这世上知晓这事的人不多了。”裴矩接着喝着，他看着裴煜，慢慢开口说着他为世子之事。
差一点他裴矩也回不了翠柏里。
这个宫闱啊，真的太乱了。
先皇重情，无三宫六院，无三千佳丽。只皇后一人，独当今圣上一子。不兴傜役，不重赋税，未大动土木，是百姓之福。其深情之事为百姓传诵。
可若事情真如此，那位不足月的小殿下也不会被送出宫，而后带到永兴这样连年战乱的地方。
自生自灭多厉害的词，还就真没有官家不敢下的口谕。
宣德皇后生产之日，这内朝里也有一位娘子不足月被迫灌下药生产。
别说外朝了，就连内朝里有些侍从也不知道皇后的福安殿里还有这么一位贵人。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外走一趟，何况那时人人顾着皇后根本没有人想着这位娘子。
战场上流血剜肉之事不少，军将们依旧恐惧这切肤之痛。何况一位年岁尚小的女子。
一个产婆一位奶娘拼了命的拉扯出一位皇子。想着这位娘子终可守的花开见月明了，得个位份又有皇子傍身。
可事与愿违，未足月生产，足以拖垮了一个女子的身体，血止不住人醒不过来，产婆在福安殿里四处奔走想找人来看，她一个未知诗书的老妇也知晓那是一条人命。
可福安殿里其他人却当作不知，活生生拖到圣人生产后才余出太医来看，有得人命金贵有得人命就这般草菅。
可哪还有活的可能呢。不过是草席子一卷乱葬岗里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