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
曾经的百年三首辅,弟子皆内阁的黄家姻亲,亦是黄家最为牢固的盟友。
曾经卢府的除夕宴会门庭若市,如今却门可罗雀。
子弟也好,同期也罢,都避之不及。
寥寥几位亲友也不过是说了些贺年话,送了礼没敢久坐。至于户部的部司下属们都只是派了家仆走动道贺。
与卢定远站在一起在外院迎客的卢夫人,看着礼物越堆越多的花厅,却寥寥几人的客厅,叹了口气道:“老爷,我们之前商量的春后就请辞归乡,您考虑得如何了?”
能全身而退便全身而退吧!
卢定远点点头:“三个儿子,两个常年在地方我们不用担心。剩下青儿一人,就跟我们一起回文远老家。夫人,咱们也进内院吧,在这里干站着在也怪冷的。”
就在夫妻二人转身离开的之时,门院小厮来报有客到。两人走出大门,看见殷茫野骑着那匹高大的黑马停在照壁下,马上还驮着个小少年。
卢定远定睛细看,居然是那个小娈倌,这个世侄真是行为乖张,这种人就算再喜欢赎了身,也只能留在家里自娱哪能带着行街招摇。
殷茫野将马交给卢府小厮,领着朗怀走到卢定远面前行礼问安,递上礼物。
殷世昌与卢定远同是兴庆四年的进士,是黄家最后一任首辅的门生。
为了稳固首辅之位,争取兵部支持,殷世昌被安插在匪患猖獗,民风彪悍的湖州任驻军总领。
当时卢定远以为他也就是在地方呆三年,镀个军职履历便可回京入职兵部。
可谁知道,比当地民风还彪悍的殷世昌镇守南疆,一守便是二十年。这二十年,依托黄家与他自己的军功,连升带保,兼任湖州都指挥使、布政使、按察使。
如果黄家不倒,或者内阁不撤,明年两广三省的一把手就该退下来,继任者非殷世昌莫属。这样,他便是掌控南方三州数省军政大权的封疆大吏。
卢定远以为这位世侄会趁此进京机会结交新贵为其父的接任活动。
却想不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他会高调的出现在自家门庭。真是人情如水,冷暖自知,
卢家夫妇将殷茫野迎进内院,上坐奉茶。
过去三年,都是殷茫野代表其父进京向黄、卢两家拜年。此刻他环顾四周,看看往来的仆人比客人还多,那些客人看样子也不过是些卢家小辈。
只不过今年,他顶着进京回兵部述职的公事,比起往年纯粹的私人活动更加惹人注目。他知道各方势力会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窥探湖州,他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
那颗小豆芽,才十三岁而已,就能当细作定然是个高手。究竟是哪方势力这么看得起他殷茫野...他一定要弄清楚。
殷茫野撇了眼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朗怀,翻越两米高墙只歪了半匹瓦,真是小瞧你了,以为是颗没长脑袋的豆芽菜想不到是只会啄人的掠空燕。
“世伯,今年家里客人似乎少了些。”殷茫野说道。
仆人奉来茶果,卢定远端茶用碗盖撇了撇茶沫,却还是没送进唇边,他将茶盏放下,道:“我和你伯母预定今夏就回原籍老家,人走茶凉啊。”
殷茫野却道:“世伯年富力强,两位哥哥又在地方位居高位,回乡不过是急流勇退。止水重波、东山复起,寻常之事。”
卢定远笑了笑,这位年轻的世侄,纨绔不过是他的皮囊。
“贤侄,去年那盘没下完的棋,今年有兴趣再续吗?”
“当然,世伯,这盘棋我可是默记在心,专研了一年。今年我非得赢你一次。”殷茫野笑道,跟着卢定远走向书房。
过去三年,每次来卢府,殷茫野都会跟卢定远下局棋。
第一年,大败。殷茫野从布局到中盘到收官,未占领分毫要地,被卢定远提子无数。
第二年,小败。殷茫野终于有了有效布局,连贯领域。
第三年,未果,封盘。
朗怀跟在殷茫野身后想进卢定远的书房,殷茫野指着院里玩炮仗的小辈孩子道:“你可以跟他们去玩。”
朗怀看了眼花园的孩童,怯生生地道:“我不认识他们,不敢去。我就想跟着你。”
还真像个孩子...
殷茫野心想,他揉了揉朗怀的头道:“那你就跟着我吧,只要你不嫌无聊。”
说完,他转身追着卢定远走向书房,微微叹了口气,他明明是给过他机会的,为什么你是个细作,为什么要逼我动你。
“怎么?这个不一样?”卢定远见他同意那小娈倌跟着他们进书房,低声笑道。实则他已经知道殷茫野要解决此人。
“世伯精心挑选的,的确不俗。”殷茫野笑道。
卢定远抬手虚点了下他,笑道:“你呀,别在我府上乱来啊,我还指望着荣归故里,不想被泼脏水!”
殷茫野笑道:“世伯把我说成什么人了,我最是爱干净。不会在您府上乱来。”他要解决这个人当然不会在卢府动手。
仆人们从书柜中取出封存的围棋盘,将它放在两人对坐的软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