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这么相信我。”周立锦高兴地说道。
柏漫点点头，“自然是，我们是盟友。”
本来挺高兴的周立锦瞬间笑容消失了，借口有事便告辞了。
出了翊坤宫，周立锦摇摇头，周立泽刚驾崩，他们不适合讨论别的，等过了三个月丧期再说。
周立泽驾崩前，周立锦就打算将土豆种植的事宜交给司农蒋揽月，又想着蒋揽月这个老古董对新事物不信任，便拉着蒋揽月到他庄子上去，看佃农收土豆。
蒋揽月与周立锦相熟，听他说有好东西可以作为粮食让百姓过冬，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去了城郊庄子上，庄子附近大片的土地都是当年先皇赏赐给周立锦的。
蒋揽月其实也知道，皇亲国戚的土地部分是家奴在耕种，一部分是租赁出去的，佃农需要交租，家奴耕种一般都不会特别尽心，但胜在地多，随意糊弄糊弄说天气不好雨多雨少，粮食减产之类的，主家也不会在意这些。
而佃农虽然用心，但不会开心，各家所交的租税比例不同，但至少得要四成，所以佃农一年到头，交租以外，加上一家老小的嚼用，剩下不了什么，因此，佃农一般对于耕种地一事是比较麻木的。
何况，现在都十一月份了，有什么作物是现在收成的吗？
司农作为教导百姓稼穑一事的官员，对种地收成一事还是十分在意的，这也是他一把年纪还跟着周立锦到庄子上的原因。他见耕地里的人都举起锄头在刨，好奇地问：“王爷，他们在刨什么？”
“是土豆。”“土豆是何物？”
周立锦笑着说道，“大人请看，这便是土豆。”
蒋揽月狐疑地盯着地上堆着的这些土疙瘩，这才十一月，燕王挖这些土疙瘩是做什么？莫不是想炼金？十多年前，民间兴起炼金术，用的就是一些土疙瘩，骗了很多人，后来窝点被燕王端了。难不成燕王研究了十多年发现炼金术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燕王对逗趣？
周立锦道，“这是皇后命人在海外寻来的作物，等腊月催芽，二三月种下，等到了六七月便可收获，亩产很高。而且可以种两季，七月催芽，八月种下，等到了十月底十一月便又可以再收获。而且耐寒又耐旱，容易种植，百姓在种稻麦之外，再种上土豆，即便是遇到旱年，也能填饱肚子。”
土豆怕涝，但庆国洼地很少，而且即便遇上灾年，干旱也多于水灾。
蒋揽月惊掉了下巴，然后抓起一个土豆握在手里仔细观察，吞了吞口水，“这能吃？”也不能说握，因为每个土豆都很大，蒋揽月估摸着每个都有一斤。
“能，庄子上有厨子，正在用着土豆烹饪，大人可以尝尝。”
蒋揽月想起什么，又问，“你说亩产很高，有多高？”
周立锦摇摇头，解释道，“我也不知，不过，等这一亩地收完了刚好可以称了称。”
蒋揽月见这一片地上已经将土疙瘩，哦不，是土豆，堆成了一座小山，心中既激动又忐忑，还不忘嘱咐刨土豆的人小心挖，不要把土豆挖烂了。
周立锦看着蒋揽月激动的模样，心想不愧是做司农的，他关心土豆好不好吃，蒋揽月关心的是亩产高不高，也是在需要填饱肚子时，别说好不好吃了，能吃就是好的。
这一亩几个人合力收完了，周立锦立即让人给土豆称重，大家看着堆成小山的土豆也是惊讶不已，虽然一开始周立锦说要种土豆，他们并没有在意，直到周立锦说自愿种土豆的人家来年种粮食只收他们一成的租税，于是好多地还闲着的人家开始种土豆。
因为在夏季收割小麦后，他们为了休养生息，便不会再种植别的东西，防止肥力流失，来年粮食减产，而这种时候他们一般会选择去打零工。
所以，部分人要响应周立锦种土豆，其他人则是嘲笑他们眼皮子浅，一是土豆没听过，二是粮食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如果粮食减产，他们的日子会更加的艰难，那些权贵又怎么会在意老百姓的日子，收租税也丝毫不会手软。
燕王这里没有发生过欺男霸女的事，但百姓天生对权贵保留着警惕，谁若相信权贵那必定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没想到这才过了三个月，土豆就开始收成了，于是刨土豆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来围观，看着那些比壮汉拳头还大的土豆，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还趁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上前私藏了一块，然后咬了一口，入口全是土腥味，“呸呸呸……这就是土疙瘩，啥土豆啊，傻子们。”
这人坚定地认为这土豆就是土疙瘩，于是跟别人说这就是土疙瘩，有人笑话他，“你准是偷吃了，我听管事的说，这土豆不能生吃，发芽了也不能吃，有毒。”
偷咬了一口土豆的人顿时脸色煞白，感觉头好晕，想吐……因为舍不得花钱去看大夫，只能回家躺好，默默地想，早知道他就不该偷吃土豆。
他儿子做零工回家，见家里没做饭，去敲他爹的门，发现他爹正在睡觉，就把他叫醒了，“爹，你咋在睡觉？怎么不做饭？我都饿了。”
“嗯？儿子？我还活着？我没死？”这人震惊地说道。
第二日，他又跑去看庄子的人刨土豆，这次土豆已经堆成了小山，然后这次要求把上面的土豆尽力扒拉下来，不然称重时恐怕不准。
这人才明白，原来他吃的就是土豆外面的那层泥巴，难怪一股土腥味。
蒋揽月终于等到了称重了，他和百姓一起眼巴巴地瞧着称重，最后得出了结论，“不到42石。”
蒋揽月惊得目瞪口呆，而百姓都替他吆喝出来了，“啥？四十二石？他没说错吧，他是不是称错了？”
“这是真的？”蒋揽月冲到周立锦跟前，“真的是四十二石？”
“应该是吧。”周立锦看向管事，他只知道产量高，他不知道竟然这么高。之前他还特意了解过，在庆国北方种小麦亩产只有一石，南方种水稻有三石，还是因为南方水稻可以种两季。而土豆竟然可以达到42石。
蒋揽月拿起一个土豆盯着看，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这可是好东西啊，若都能种上土豆，那就太好了。我要立即上奏朝廷。”
周立锦一听这个，立即拦着他，现在上报就是上报给周立泽，虽然现在他还晕着的，但官员们少不得给他歌功颂德，这是柏漫发现的，凭什么便宜了周立泽，“大人，还没尝尝土豆宴的滋味呢，尝过以后再上报也不迟。”
蒋揽月一听很有道理，便跟着周立锦走了，周立锦也命人给刨土豆的佃农和家奴们准备了蒸土豆和土豆烧肉。
虽然肉少土豆多，但大家还是吃得一本满足，真的太好吃了，关键是分量大，能吃饱。
周立锦给蒋揽月准备的就品种多样了，但也没像宫宴那般，最大程度的保留了土豆的特点，全程蒋揽月只吃土豆了，周立锦觉得蒋揽月真得很敬业，为了品尝土豆的味道竟然只吃土豆，都不吃肉。
蒋揽月说，“明明是土豆更好吃。就是这名字有点儿土……算了，土就土吧，能吃饱就行了，还挑什么名字。”蒋揽月说到这里又开始吐槽宫宴，“光是名字好听，一个能吃的都没有。”
周立锦心想，倒也不至于能吃的都没有，但司农大人果然是个讲求实际的人，而京城有这种奢靡享乐华而不实的风气。
“我一定要将此事上报给陛下，让陛下将土豆推广到整个庆国，这样即便是遇上干旱也不怕了，唉，我听钦天监说下一年南方或许会有干旱，禀告给了陛下，陛下却没有在意。到时候苦的还是百姓。”
蒋揽月自知失言，讪讪地看向周立锦，周立锦倒没说别的，只是提醒蒋揽月，“这土豆便是皇后的人在海外带回来的，皇后将此事交给我，就是想先做出成绩来再禀告给陛下，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身中剧毒……若是没有天山雪莲，陛下恐怕……这件事先不要拿去烦扰陛下了，咱们先做下去，我这里的田都是良田，不知道其他田亩产如何，还有南方其他的地，毕竟农户都是靠天吃饭的，京城适合种土豆，也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
周立锦絮絮叨叨半天，中心意思就是让他不要上报，他敢这么跟蒋揽月说就把握住了蒋揽月是个怎样的人。
在一个人人都有三五个靠山的京城，蒋揽月年轻时凭着软硬不吃的牛脾气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他对那些歌功颂德的事毫不感兴趣，他即便是想向上禀明也是为了尽快能推广到全国。
而且，他只是脾气倔，又不是没脑子，在现在周立泽死活不明的情况下，他禀告也没用，要么，等周立泽确定下来，误了种土豆的时间，要么，等来了周立泽驾崩的消息。
他这事儿就搁置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