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雪是灾兆，它是一团一团的，有点像染色的棉花球。
前面有个背影，他穿着宝蓝色的袍子，外罩红色马褂，头发扎成了麻花辫，一根红绳绑着。
这人是谁？
没等蒋宸明走过去，眼前就变了一个场景，他骑着一辆自行车，行驶在荷塘里，车轱辘战战兢兢地碾过细细长长的水泥小道，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
整整一夜，他骑了整整一夜，直到心口开始发闷，呼吸被夺走，才醒了过来。
“早上好，我的信徒，你该给我供奉了。”
难怪心口发闷，无法呼吸，原来是有头猪坐在自己胸口。
蒋宸明一把抓起褚裟，“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体重？”
“不能。”
天始终那么蓝，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和梦里的灰暗全然不同。
蒋宸明提着竹筒饭和包子走在冷风中，他还是没从梦里的紧张走出来，眼睛一直警惕着四周。
褚裟悠闲地在门口晒着太阳，时不时伸个懒腰，哈欠连天，游客来往不绝，他面前的碗已经放了不少吃的，有鲜花饼，有酸奶，有糖炒栗子，甚至还有几张红色大钞。
“怎么会有钱？”
“路人给的。”
蒋宸明拿起一旁的纸板，上面写着：给吃的可以摸一把，给一百可以亲一下。
“会有傻子为了亲头猪给一百吗？”
“我看看。”褚裟数了数钞票，“有四个傻子。”
蒋宸明把钱拿起来，得到褚裟一个警告的眼神，“怎么了？”
“这是我赚的钱。”褚裟一口给吞了下去。
“钱不能吃。”
“你难道忘了我是一个存钱罐吗？”
“抱歉，你太像真猪了，我就给忘了，早上吃竹筒饭还是包子？”
“竹筒饭！”褚裟特别喜欢米饭，到了每顿饭都要吃两口大米的程度，导致家里的米缸空了，“你买大米了吗？”
“忘了。”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吃完饭我就去买。”
褚裟斜眼看着蒋宸明心虚地进了家门，他捂着嘴偷笑，“少年总思春，难不成是看上了哪家姑娘？”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了门口，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言不发地盯着地上的猪。
“你是什么人？”褚裟抬起头，一个口袋盖住了他，挣扎了几下，袋子越来越紧。
“褚裟，吃饭了。”蒋宸明觉得奇怪，以往褚裟不到饭点就喊饿，吃饭比谁都积极，今天怎么这么磨蹭？
“我把昨晚做菜剩下的大虾给你煮了，蘸酱油吃好不好？”
还是没动静，这太不对劲了。
蒋宸明打开房门，一群飞蛾扑到他脸上，恍惚间他又看到了黑色的雪，“褚裟，你在哪儿？”
门上还在滴血，字迹清晰工整——
明日午时，我在老房子那里等你。
什么老房子？难道是外婆认识的人？
蒋宸明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放出来的妖怪在作祟，可是为什么约在老房子？那里已经拆掉了啊……
褚裟被五花大绑地吊在房子中央，小学已经放假了，因此教室空着，周围黑漆漆的，他一边挣扎一边叫唤，“老子招你惹你了，放开我，不然我诅咒死你！大哥，哥哥，放了我吧，求你了，我以前是不是做的不好，惹您老人家生气了，呜呜呜呜……我以后都夹着尾巴做猪。”
教室门打开，一个穿着祭袍的男人走进来，他和蒋宸明非常相像，只是更阴沉，半边脸上是黑色的符文。
“蒋宸明，是你吗？”
“我和他很像吗？”
“你和蒋宸明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说话，他洒了一把粉末，看着褚裟昏沉地睡去，然后掏出一把刀来，剖开了猪肚子，掏出一把梅花五角丢在地上，“我等你来找我。”
蒋宸明惊醒过来，他不记得刚做的梦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还记得那个人要杀褚裟，“怎么会这样？褚裟，不要死。”
第二天，不到中午，太阳刚升起没多久，蒋宸明就到了小学门口，大门紧锁，他刚要爬门，就见门开了。
老房子如今已经被改建成了教室，木门上着锁，微风阵阵，锁敲打着木门。
蒋宸明快走几步，拿起地上的板砖就砸门，几下就砸开了。
“宸明，你怎么来了？”又是蒋宸明小学时的班主任，他应该快七十岁了，早就退休了才对。而且，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属于妖怪的气息，非常渗人。
意识到这点的蒋宸明后退了一步，他握紧板砖，脸上还是恭敬的笑，等对方步步走近后突然发难，一板砖拍在了老头儿花白的头发上。
板砖碎成了几块，老头倒地，刺目的鲜血流了一地。
“为什么？”蒋宸明不明白，“这妖怪不应该变回原样吗？他怎么死了？我杀人了。”
“你杀人了。”
“你是杀人凶手。”
很多人围着蒋宸明指指点点，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心里只有愧疚和惶恐。
蒋宸明推开人群，朝外面跑去，他看见一辆自行车，上车后就往大门口骑，天色黑的看不清路，出门后外面是荷塘，细细长长的一条水泥小道，一个不留心就会掉进水里，和梦里一样。
车轱辘一偏进了水里，蒋宸明伸出手想抓住那细细的道，可是什么也没抓住，冰冷的水即将覆盖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