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晨，天色灰绿，灰的是旧房子，绿的是夏天的风，乌云散开，散了一层黑白。
街道依山傍水，铺的是红色角砾岩，石上有花纹。
一只瘦成排骨的黑猫站在房顶上伸懒腰，它张嘴露出锋利的尖牙。
蒋宸明考上了本地一所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诚如小学班主任所言，他不是一个聪明的学生，考上一所师专就不错了，他也没有钱和精力读高四。
卦摊前立了个布幡，上书半仙儿。
“大师，这签儿怎么样？”
“隔河望见一锭金，欲取岸宽水又深，指望资财难到手，尽夜资财枉费心。下下卦，你求什么？”
“求名，功名。”
“这个卦是异卦相叠，下坎上異。风在水上行，推波助澜，四方流溢。如果你是求名的话，必须静下心来努力学习。你的前途是光明的，关键取决于个人的努力。”
“我要是读高四的话，会怎么样？能不能考得更好？”
算命先生闭上眼睛掐指一算，“不太好，明年，一整年，你会遇到很多事情，没办法安心学习。”
“你刚才不还说我的前途一片光明吗？怎么又没办法安心学习了？”
“不可多言，回去吧，二十块。”算命先生老神在在地摇着扇子。
蒋宸明没听明白，但算卦的不愿再多说，他就只能把二十块钱放下，背起包走了。
“回来了？”
“嗯。”
蒋宸明把包放下，拿着菜就去厨房了，洗完手才反应过来褚裟在吃冰淇淋，他快步跑过来拎起桌子上的猪，“你怎么又在偷吃？”
“我们签订了契约，就是伙伴，吃你个冰淇淋怎么了？”褚裟腾空的四肢不停地蹬，企图拯救自己那被抓住的命运的后颈。
“你找没找到我的梅花五角？”蒋宸明一边说一边晃褚裟，他没想到任何硬币晃动的声音，失望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快点找到它们？那是外婆留给我的，对我很重要。而且，你不是说过那些硬币都封印着妖怪，不快点找到他们的话，人类岂不是很危险？”
“别急，我的法力需要时间恢复。”褚裟舔干净嘴角沾着的冰淇淋，“如果你给我很多很多冰淇淋，也许我会恢复得更快。”
“我怀疑你在骗我。”蒋宸明松开了手，他看着粉色的小猪仔落在了桌子上，弹了一下就装死了，“你一直吃了睡，睡醒了吃，到底有没有在找硬币？”
“在找了，凡事要有个die嘛。”褚裟翻了个身，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
“我先做饭，待会儿再跟你算账。”蒋宸明去厨房洗菜做饭了。
“我要吃肉。”
“你是一只猪，吃什么肉？”
“猪是杂食动物。”
“那你吃猪肉吗？我买了半斤猪肉。”蒋宸明把猪肉摊在案板上，用刀细细切成块。
“吃，我吃。”褚裟垂死病中起，伸出胖短的前蹄，积极响应。
“这些菜做好要很久，我先给你煮个鸡蛋吃吧？”
“不吃。”
“那就算了。”
“等等，我要双黄蛋，要吃五个。”
“没有双黄蛋。”
“那就煮十个。”
一般人考上大学都会请亲戚朋友们吃个饭，蒋宸明妈妈那边的亲戚都没了，爸爸这边的亲戚倒是不少，但他们和他也不熟，邀请了也不一定来。
被孤立了怎么办。
他可以一个人孤立一群人，因为他们的冷漠会传染给了他。
蒋宸明看着桌子上的八道菜，自己炒了一上午，累的满头大汗，原以为至少会有一两个亲戚过来，但一个也没有，他们怕他借钱。
“对不起啊，宸明，你婶子她肚子疼，我们去不了了。”
“嗯。”
“嘟嘟嘟……”
“我不是想借钱，就是想跟你们说句话。”
蒋宸明摘了围裙坐下来吃饭，他看了一眼把脸埋进碗里的猪，“好吃吗？”
“米饭超级香。”褚裟举着勺子欢呼，嘴角还沾着米粒，“再来一碗。”
“我去给你盛。”蒋宸明拿着空碗去盛米，他眼前突然一黑，人差点倒了下去，刚扶着桌子站稳就被一跃而起的猪砸中后背，这次是实打实摔了个五体投地，“你是猪吗？”
“对啊，我是猪。”
“我都站稳了，你扑过来做什么？”
“保护你啊。”褚裟用前蹄踩了踩蒋宸明的背后，“你太瘦了，硌猪蹄。”
“你真是一个可靠的伙伴。”蒋宸明反讽了一句，他看着双手，“刚才我是怎么了？”
“有妖怪。”褚裟跳下了蒋宸明的背，他把猪鼻子贴在地板上闻，一边闻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猪叫，“好重的妖气，就在附近。”
“你确定这里有妖怪吗？”蒋宸明不太相信这头不靠谱的猪，“隔壁是空房子。”
门铃响了，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
“有人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