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合适了?”陆飞羽无法理解,“这几天不住得好好的吗?再说我爸妈那么喜欢你,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有什么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韩星辰把一叠习题集丢进行李箱,“别说了,再说烦了。”
“……矫情。”陆飞羽啧了一声。
或许吧。
韩星辰没有反驳。
虽然萍姨他们确实对他很好,无微不至,体贴周到,并且极力表示让他安心住着,住多久都没关系,但毕竟是寄人篱下……
就算脸皮厚如太阳哥,时间一长也会不好意思。
“真是搞不懂你,”陆飞羽转悠到床边,纵身一跃,抓过枕头抱着滚了一圈,“住我家跟住宿舍有什么不一样?不照样上学放学,你看书做题什么的,我也没骚扰你吧?”
“你呼吸了。”韩星辰说。
陆飞羽脸一垮:“……韩星辰你过分了啊。”
屋外忽然传来开门声,韩星辰立马屏息竖朵,没过多久,又是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
心里大概有数了。
收拾完行李出来,申请表依然躺在茶几冰冷的玻璃板上,但家长签字一栏,如他所料已经写上了“高慧”两个字。
“你先帮我拿下去,”他把行李箱推给陆飞羽,“我跟我妈说几句就下来。”
“我不,”陆飞羽往箱子上一坐,“我怕她再动手,我就跟这儿等着。”
“少废话,”韩星辰按住他的肩,给调了个方向,又连人带箱推到门口,“楼下等我。”
“那你自己小心着点儿啊。”陆飞羽不放心地交待。
“真啰嗦,”韩星辰拉开门,一脚蹬箱子上,把人送了出去,“快滚。”
送走了陆大爷,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老妈屋门口敲了敲门:“妈,我走了。”
心里默数了十秒,房门依旧禁闭。
“你自己……”韩星辰忽然卡壳了。
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老妈也未必愿意听他废话。
可是,这种时候,他应该,也必须说点什么,就像之前郑重地跟老爸告别那样。
“你自己……”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你自己保重身体,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别熬夜……”
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毫无征兆,让人猝不及防。
韩星辰慌忙捂住眼睛,哽咽却没压得住,从牙缝中悄悄钻了出来。
他不敢再开口,害怕一张开嘴,就真的哭出声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恍惚间听到老妈应了一声,但即使房间里静得壁钟的滴答声都跟打雷似的,老妈那一声“嗯”,却依旧微不可闻。
进了电梯,眼泪已经没再流了,韩星辰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想笑。
“太阳兄,”他冲镜中的自己说,“就只剩你了哟。”
到了一层,韩星辰埋着头走出电梯,隔着楼栋口的玻璃门,一抬眼就望见了等在外面的陆飞羽。
陆大爷蹲在花坛上,双手搭着行李箱拉杆,正盯着前方发呆。
一阵风过,卷起枯黄的叶。
韩星辰忽然心生悲凉,仿佛即将远行的旅人,挚友千里相送,行至了不得不挥手作别的路口。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
一推开门,立马被风扇醒。
煽尼玛的情,装尼玛的文艺。
老北风分分钟教你做人。
他赶紧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拉起外套连帽戴上,又把拉链拉到了头。
“你围巾呢?”陆飞羽跳下花坛,单手扶着行李箱,扯下自己的围巾扔了过去。
“忘家里了。”韩星辰三两下把自己裹严实,忽地一怔,指着围巾,“这……”
“不是!”陆飞羽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星辰笑笑,跟了上去。
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对付了一顿,直奔男生宿舍楼。
宿舍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好在学校给安排的宿舍在三楼,非常友好的楼层。
韩星辰照着房号找到了自己那间。
门意外地开着。
四人间,铺位是上面床下面书桌的那种,看着还挺新。
三个2班的住校生暨他未来的舍友们都在,有两个坐自己床上,另外一个坐在宿舍中间的长桌旁。
看书、玩电脑、刷手机,各干各的。
韩星辰迅速扫视一圈,三张陌生的脸,一个都不认识。
“哎!终于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等你好久了,韩神!”
“欢迎啊,韩神!”其他两个舍友也纷纷打招呼,有一个看到陆飞羽立马笑了起来,“哟!散花童子也来了!”
看来上次表彰大会,陆飞羽上台献花那出闹剧的余温尚在,韩星辰顿时有些尴尬。
“都闭上嘴啊!”陆飞羽社交牛逼症又犯了,毫不见外地指着几人一通乐,“韩神,ok!散花童子,弄特ok!懂?”
一屋子人笑得不行。
韩星辰尴尬x2。
笑闹之后,开始了例行自我介绍。
韩星辰意外得知,这三个舍友中,居然有一个是他小学同学。
个子小小,长得斯文白净。
名叫许子淮。
两人小学不仅同班,还一起参加过奥数班,后来进了四中虽不同班了,但在竞赛班也一起上过课,自己似乎还给他讲过题。
但这些都是许子淮自我介绍时说的,韩星辰听得一脸茫然,且内心相当惭愧。
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过许子淮始终乐呵呵的,看着丝毫不在意,倒是陆飞羽,趁机逮着他好一通嘲讽。
空的铺位在进门右手边,韩星辰行李带得不多,没多久就整理好了。
被褥枕头这些是学校统一发的,刚才上楼前去宿管老师那里交表缴费的时候就领了。
想到刚缴出去的几百块钱,他肉还有点儿余痛。
小金库瘦了一大圈,支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离家宣言讲得豪情壮志,不计后果、不留退路地坚持搬出来,眼下经济问题立马成了横在面前的一道大坎儿。
到底还是轻狂了。
严崛的卡,因为心里始终过不去的膈应,他暂时还不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