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安静了。
陆飞羽依旧站在他身后，一直没说话，他看不到陆飞羽脸上的表情，只感觉扑到耳朵尖上的呼吸很重，频率比之前快了很多。
旁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来打蘸碟，韩星辰木了好一阵，忽然意识到他和陆飞羽现在这样站着挺尴尬也挺傻逼的，尤其自己还一手端着碗一手掂着大勺。
“陆飞羽……”他转过身，想要说点儿什么打破僵局，却又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飞羽没吭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勺子，又端走了那半碗银耳汤。
韩星辰看着他往碗里又舀了一大勺玉米羹，然后找了根小白勺一顿搅和。
“你不是说玉米羹像稀屎么，”他指了指陆飞羽手里的碗，“还有银耳汤，鼻涕一样的玩意儿……”
“爷就喜欢稀屎和鼻涕，”陆飞羽白他一眼，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管得着么。”
韩星辰噎了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满怀敬意地竖了竖大拇指。
“再来一碗。”陆飞羽三两口喝完，把空碗递到他面前。
韩星辰接了过来，看了看碗，又抬头看着他：“还是……稀屎和鼻涕？”
陆飞羽一下就乐了：“傻逼。”
给二位女士把稀屎鼻涕……哦，不，玉米羹和银耳汤端回来之后，陆飞羽跟没事儿人似的跟薛薇开始了新一波秀恩爱，俩人挨得跟被502黏在了一起似的。
曲小玲依旧沉迷于四中贴吧各种八卦贴中无法自拔，时不时抬头插上一两句，或是凑过来跟韩星辰废话些无关紧要的。
“……一篮球砸鼻子上，李伟那傻逼立马懵了，哎哟我去，一嘴儿血了吧叽的，看着真逗。”陆飞羽一边给薛薇涮肉，一边叨叨叨地讲起了昨天厕所打架的事，说兴奋了，侧过头脸冲着韩星辰抬了抬下巴，“是吧，星儿？”
“啊，是。”韩星辰答得心不在焉。
事实上，他回来落座之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半清醒半恍惚的状态。
陆飞羽跟薛薇还有曲小玲聊了半天，他压根没怎么注意听，有时候陆飞羽看过来一两眼，或是问一句什么，他都以不变应万变，弯着嘴角笑一笑，或是回一句“嗯”“对”“是”这种常规万能匹配的答词。
一开始的饥饿感还在，但因为时不时走神，反正随便夹一筷子什么往锅里一涮，蘸着酱料送进嘴里，甭管五花还是肥牛，吃起来都一个味，那就是没味。
总之就是一种牛逼哄哄超然物外的境界。
他这会儿脑浆跟被勺子搅和了一顿似的，跟陆飞羽刚才那碗稀屎和鼻涕一样糊，眼前一直回放着陆飞羽搅和稀屎鼻涕时的复杂眼神，就那种挫败中透着挣扎，还有些伤感，仿佛被李清照附身的文艺少年，一开嗓能给他喊一声“凄凄惨惨戚戚”来。
不过那种眼神仅存在了几秒钟就消失不见了，陆飞羽一咧开嘴笑出声的时候，瞬间回归了中二逗逼少年的人设。
此刻搂着薛薇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怎么可能没发生。
他现在后腰那儿还疼着呢。
韩星辰下意识往腰上摁了摁，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陆飞羽那厮大概是狗生活腻歪了，刚往他后腰眼上掐的那一把，力道得是祖坟被挖了才能解锁的。
西内！
估摸着腰上那一块儿已经青了，他挺想去厕所瞅一眼的。
“还有那个张进，跪地上吐得那一滩哪，我去……”陆飞羽涮了一筷子肉，夹进薛薇碗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中午吃的就是屎呢！”
“哎呀，你别说了行不行！我都快吃不下东西了！”薛薇推开那碗肉，捧着银耳汤喝了一小口。
韩星辰扫过去一眼，有点好奇薛薇如果知道陆飞羽说这银耳汤是鼻涕，还能不能喝得下去。
“哎，原来你们四中的审美也没那么偏，”曲小玲靠了过来，把手机屏幕凑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你在另一个美人榜，排名还是第一。”
这是曲小玲第……不知道几次凑过来跟他说话，之前说了些什么他还没进左耳就自动拐弯了。
曲小玲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自个儿埋头刷着手机，偶尔涮几根茼蒿杆子嚼得歘歘响，跟他说完话又转回去继续翻帖子，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
美人榜？
什么鬼？
韩星辰从来没进过四中贴吧，不知道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帖子，不过这个什么“美人榜”有点踩到他的雷区了，他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该莅临一下贴吧，把这个帖子给举报掉。
其实他挺想再问问曲小玲关于沈旭的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曲小玲偶尔两次倒是自己把话题扯到十中的方向去了，可每次都被陆飞羽三两句就把思路给带偏了。
明明正跟薛薇咬着耳朵，却像是装了监听雷达似的。
烦躁。
韩星辰瞪着面前咕咕冒气儿的汤锅，筷子在里面搅了几圈，没东西了，旁边是几个空了的盘子，几大盘肉居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消灭干净了。
胃里还是空虚寂寞冷，完全没有吃饱的感觉。
“陆飞羽！”韩星辰喊了一声。
“干嘛？”陆飞羽正搂着薛薇，凑在她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听到喊声懒洋洋地侧过头看了过来。
“把你的肉给我。”韩星辰拿筷子尖对着他。
“我操？”陆飞羽乐了，放开薛薇，捋了捋袖子，“说，想吃哪个部位，随便儿挑。”
“……你面前那盘雪花肥牛。”韩星辰说。
陆飞羽切了一声，把整盘肥牛全都倒进了他的小锅里。
这一大盘子肉像是产生质变前的最后那一丁点儿量，韩星辰吃完顿时感觉撑得不行，按着肚子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一顿饭吃完回到影城，离电影开场还有二十来分钟，两个女生结伴去上厕所，韩星辰也拉着陆飞羽往厕所走。
“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青了。”他找了个隔间，把一脸懵逼的陆飞羽推了进去，反手落了锁，先脱掉外套挂到挂钩上，然后背对陆飞羽撩起了卫衣，“就你刚掐的那块儿。”
身后没动静，韩星辰等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到陆飞羽正半张着嘴，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后腰，傻不愣登的样子就差伸条舌头就能变身二哈了。
“愣什么呢！”他往后踢了一脚。
“哦！”陆飞羽应了一声，跟着又愣了，“看什么啊？”
“刚被你掐的地方，是不是青了。”韩星辰有些无语。
“哦哦哦！”陆飞羽弯下腰往前凑了凑，隔间很小，还有个马桶占了一半面积，他左侧右侧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干脆蹲了下来，总算找到了观测的最佳角度。
韩星辰后腰的线条很漂亮，有两个浅浅的腰窝，关键是皮肤很白，是那种男生中比较少见的粉白，这样的肤色稍微磕一下碰一下就会非常明显。
此刻他白得几乎透明的后腰上，那一小块红里透青的掐痕，像是一片飘在牛奶上的花瓣，陆飞羽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点儿恍神。
“是不是青了？”韩星辰拧着眉又问了一遍，“刚我随便挨一下都疼，你他妈也是往死里……”
陆飞羽的嘴唇贴到了那片花瓣上。
猝不及防的异样触感和包裹着后腰的发烫的呼吸，令韩星辰的身体瞬间僵直，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我操——！”他嚎了一嗓大的，胳膊肘猛地往后一顶，砸到了陆飞羽脸上。
陆飞羽顺着力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撞到隔间的木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干什么呢你！”韩星辰一把拉下衣服，转身指着陆飞羽一通国骂，“让你拿眼睛看，没他妈让你上嘴！脑子进水了吧我操！”
陆飞羽捂着被揍的脸，仰脸望着他，眼神很迷茫，神志似乎正处于离家出走中。
韩星辰骂了一句就没出声了，看陆飞羽眼下的状态，估计也听不进他到底在骂什么。
心跳有点快，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骂得太得劲，还微微喘着气儿，此刻一静下来，这喘气声听着就很微妙了。
他抬起头盯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一镇定，刚才一瞬间的触感反倒又钻了出来。
陆飞羽的嘴唇很软，有点凉，贴上后腰的一刹那，又麻又痒，就像是……去他妈时间太短，他还来不及深入感受，胳膊肘就条件反射怼上去了。
韩星辰深吸一口气，拿过外套穿上，然后低下头看着仍坐在地上没动的陆飞羽。
“喂，”他踢了踢陆飞羽的鞋尖，“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