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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补偿(1 / 3)

宁静山村,一条小溪擦着村边而过,三两个光着屁股帘儿的稚童在河边嬉戏。

溪旁丰茂的水草地边,一头水牛埋首在嫩绿的水草中,恣意地啃嚼着肥美的食物,不时还会抬起头来扇扇尖尖的小耳朵,又粗又长的尾巴可爱滴在身体两侧拍打,驱散周围环绕的虫蝇。

再往远去,小溪的下游平坦地势处,有一片开阔的耕地,被一片片田垄给分隔开来,正是农忙时节耕田里少不了有成年人在其中勤劳耕种。

“哗哗~~哗哗~~”

“哈哈哈!!”

“嘻嘻嘻!!”

少年总是不知愁,简简单单的戏水与玩伴便能乐不思蜀,哗啦啦的水流荡漾着微波反射头顶阳光,当一根巨大的枯木承载着一个黑黢黢的事物从上有缓缓飘来时,有眼尖的小孩儿在粗粗观望了几眼后,便拉着水中伙伴惊慌失色地往岸边跑去。

“阿爸,有水猴子啊!!”

“呜呜,好可怕……”

“什么??”

远方的田地间,埋头拔着田里杂草的村民们直起腰杆,大声地回应着,同时拔腿往田坎的方向吃力地走去。

很快,河中出现水猴子的事情,便传扬到不大的村子里,就连村中年过七十的村长也被惊扰,往村外的溪边行来。

三、五个手脚麻利的壮小伙子,早早赶到了下游,把缓慢漂浮的枯木,以及匍匐在枯木上那一个全身黑不溜秋,还有隐隐反光水泡的人形事物给拖到了岸边,一群人正围在周边一边观望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唉,这哪是什么水猴子啊,这不就是一具被烧死的尸体吗?”

“真是可怜啊,死后竟然还被抛进水里弃尸,烧成这样想要找到他的家人,怕是难了啊!!”

“啊!!!他的手指在动!!!”

“尸变了!!!”

正当大家探讨得兴致勃勃时,有妇女猛然看到这烧成一片焦炭,又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裂出一道道血色裂缝的尸体,突然手指颤颤巍巍地往内弯曲,顿时吓了一跳,尖叫着往人群外跑去。

其他的妇女、孩童大多胆子也不大,被这一惊吓,也都附从着远远多了开去,终于让这片草地变得不那么拥挤了。

还有胆大的小伙子和成年男子纷纷找来锄头、镰刀之类的工具,在尸体旁构筑成一道人墙,警惕地盯着地上仍旧没有大动作的焦尸,既想走上前去把这尸体砍成数段,但又害怕因此带来灾厄。

僵尸、恶鬼这样的脏东西虽然村民们没有见过,但是它却真真切切的存在,老一辈里曾亲身接触过这些东西的长辈们谈起这些故事时,眼神里藏不住的恐惧,不断叮嘱自家的子侄们千万不要招惹这些东西。

直到村中长者拄着拐杖,在孝顺的儿郎搀扶下,慢悠悠地走来,一番观察后最终有了判断。

“哪里是什么尸变啊,不过就是一个还没有死透的可怜人罢了!!”

惊魂未定的村民们,得了村长的提醒,这才发现这看似狰狞恐怖的焦尸,实际上胸膛处还能勉强看到起伏,显然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在。

众人哗然,都已经被烧成了这样,这名陌生来客竟然还有性命在,简直是神灵保佑啊!!

但后续的问题,也让村中的百姓们赶到棘手,如果救治这名陌生客,以他的伤势很显然需要花费不小代价。而眼前这群村人,自家生活尚且还只是勉强维持,又哪来多余的银钱去救助一名陌生人呢!

可如果不救下这人,纯朴善良的村民们心中又多少过意不去,世间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世积来世恩,在这个存在鬼神妖魔的世界,来生并非虚妄之事,恶鬼索命报仇也是让人心忧。

“唉,早知道就不淌这滩浑水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然,谁把他捞上来的,谁就负责处理他吧?”

“……”

除了纯朴,也总有自私的人在,知道眼前这焦尸般的人是个麻烦后,各种想要撇清自己,转嫁他人的言辞,便在人群中传扬来开,甚至有人机灵的,已经悄悄挪步,准备溜回村里,权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好啦!!”

村长把手中崖柏打磨的拐杖重重往湿软的草地上顿了几下,提起音量缓缓开口。

“既然撞见了这件事情,那就是上苍给予我吴家村人的考验,可不能忘了我吴氏一族的祖训是什么!!”

“把他抬到宗祠外的堂屋安置,再让小六把朱先生叫来,处理一下他的伤势。其他人家中有储备獾油、鸡油,还有各种养伤药草的,也都给我拿出来……”

村长同时也一族族长,在村中的威信极大,此时有了他发话,其他人就算心有不愿,此时也不敢说出反对的话来。

寥寥几句,吴姓村长便已经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随后几名村人从村里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把这残留几口气息的陌生人抬到了家族宗祠所在之地。

“麻烦你了,朱先生。”

而在宗祠的门前,已经有一名留着一绺山羊须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棉衣等候在此,旁边那名叫做小六的小年轻作陪。

吴姓村长见到此人后,礼貌地向对方问好。

“不过是我本分而已,村长不必这么客气。”

作为村中少有能识字,又懂得些许医术的人,自然会获得一定的优待,这也是朱清以一名外姓人身份能在这座山野村庄定居生活,并获得村民们尊重的筹码。

“……这人气息虽然微弱,但是脉象沉稳有力,不像一名重伤将死之象,应该还有救。”

“……只是他除了身上烧伤外,似乎內腑中还有其他隐患,似乎有中毒的迹象。”

“故而除去烧伤膏外,我还得开一方祛毒的汤药,到时候恐怕还得麻烦村里去山上挖些新鲜草药会来,给他煎服。”

“这个我省得,先生你只管把事情吩咐小六,我会安排人去办。”

吴之华老人点点头,指着朱清身边的机灵少年说道。

“先生,你说这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的伤势呢?”

名为小六的少年一脸的好奇,对着堂屋中临时搭起的简陋草席上不人不鬼的伤者,充满了好奇。

“谁知道呢,一切只能等他醒来之后,才会揭晓吧。”

朱清摇摇头,绝不轻下判断,在给这伤者把过脉像后,边开始挽起袖子,准备清理这伤者身上的杂物、腐败的血肉:“去帮我打一盆热水进来,还要几张毛巾。”

“哦,好。”

小六收回好奇的眼神,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

因为这陌生伤患的到来,倒也确实让村中平静的生活多了几分波澜,按照吴之华村长兼族长的要求,各家各户每一日轮流派人来照顾这名患者,大家倒是尽心尽力,还有猎户专门进山打了些猎物过来,给这患者补补身子。

张仲永醒来的时候,距离他被人从村外小溪中救起来,已经过去了三天,当他艰难睁开双眼时,正好看到一张年轻气盛、充满了对世界好奇的年轻面孔。

“你醒了!!”

小六是村中安排在朱清身边做帮手的,也是从朱清手中学习识字与医术的学生,这几日里大多数时间也都是他在照料眼前的伤者。

当看到张仲永那一双如秋鸿一般沉静的眼眸缓缓张开时,欣喜之色顿时挂上了年轻人的面庞,兴奋地大叫起来。

来回转了几圈,想要做些什么的小六,最后对着张仲永说道:“你等等,我现在就去找先生,让他来看看!!”

“先生……”

说完这话后,小六便头也不回地往堂屋外奔去,把张仲永一人留在了屋里。

张仲永眼角挂上了一抹苦意,被人暗算几乎要了他的姓名,让他就连走出荒野山林都成了一件无法完成的任务。好在走出山谷之后没有多远,张仲永便看到了一汪小溪,正好溪边有一截枯木,他便干脆推着枯木顺着小溪往下游流淌。

如果留在原地,以张仲永现在几乎垂死的伤势,随便一只猛兽便能要了他的性命,反倒是顺着溪流而下,或许还能被沿途的村落人家给救起。

努力将痛楚压制,凝神内视了一番后,张仲永眼神中的苦意也是更深了。

失去了真元压制后,身上所中的毒药,将自己的內腑、经脉搞得一塌糊涂,但也幸亏当时冯章他们害怕张仲永察觉异常,下毒之时选择的是无色无味、如附骨之蛆侵蚀伤害內腑经脉且难于被祛除的销蚀散,而不是直接取人性命的毒药,这才让张仲永凭借剑修强韧的体魄,扛过了毒药的腐蚀。

原本连绵在经脉间流动运转的真元,现在也是细若游丝,虽然没有主人的驱使,却仍是自发地修补着身体的缺失,并将断裂的经脉勾勒联结。

这也是张仲永仍能在伤势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保下一口气息的主因在。

“嘶!!”

只是轻轻动了动后背,一股锥心的痛楚便涌上心头,整个后背就跟长在了床铺上一样,但凡张仲永有所动作,就跟在生撕自己的肌肤一样痛苦。

艰难抬手,身上被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里面透出一股油膏的气息,透过包裹的麻布,张仲永还能感觉到一阵阵如同蚂蚁撕咬的痛感,那时烧焦后的肌肤在真元的帮助,重新生长带来后遗症。

“你醒了?”

还不等张仲永继续仔细体味自己身上的伤情,几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进了堂屋,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缓缓穿了过来。

“这、这是哪里?”

张仲永眯着眼,在昏暗的油灯照耀下,目光扫向那有着书卷气、留着漂亮胡须的中年男子。

“这里是檀州府管辖下的吴家村,你知道你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否需要我们为你报官?”

“不用了,我这是遭了贼人暗算,如今他怕是不知道逃去了何方,报官也无济于事了。”

张仲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出来,好不容易才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完整地告诉朱清。

朱清闻言,倒也一点不惊讶,这也是当初他们村人发现遭难的张仲永焦躯时,并未报官的原因。

如今朱清他们所在的这块大洲,并无一个强大的王朝存在,各个地域按照先古时期便划分出来的州府设立有凡俗官衙。

只是这些官衙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维持民间百姓生活的稳定,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动荡,真正想要通过官府来处理许多的事情,基本都很困难。

因为官衙本身,不过是被摆在明面上得管理机构而已,实际真正统管各个州府的,还是高高在上、隐世独居的各家仙家门派。

如果一家仙门最顶尖的战斗力,一人或一队便能屠戮一个王朝苦心多年打造的军队,那么对这个王朝来说,他们又凭什么来掌管这个天下,对这些仙门来说,他们有必要让这个王朝来给他们添堵吗??

除非这个王朝,能够以一国之力抗衡这个地域的所有仙门,否则这些仙门断然不会容许王朝的存在,来分润本地的资源与人才。

但很显然,这样的强大王朝很难出现,因为统御一洲之地的王朝需要多大的实力,需要多少强大的修真者俯首听命,只是想想都能明白,其中的艰难。

“那你是否有其他的亲人,需不需要找人给他们带话,接你回去呢?”

朱清继续问道,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助对方,而是对方来历不明,最好还是能送出去,免得给宁静的小村子惹来麻烦。

“我的老家在越州府的文山县,距离檀州府有三千多里路途,哪有人能帮我带信回去啊!就算有人顺道,帮我带信给家人,从我送信会去到他们赶来,怕是我这伤病都已经将养好了。”

张仲永关于身份的谎话张口便来,这是这几年里在世间游历时,积攒下来的丰富经验,几无破绽。

“那你不远千里来我们檀州,又是为了何事呢?”

朱清一边继续帮张仲永把脉,一边旁敲侧击着,似乎对张仲永的说辞,还有顾虑。

“不过是为了生活而已,听说檀州的刺绣轻纱十分优秀,所以我这带着家中积攒的盘缠,想着趁家中农闲时跟着州中商队一位世叔携领,赚上一点辛苦钱。”

“到了檀州岳武城后,我便独自到乡野村中收罗刺绣轻纱,谁成想一时不慎露了财,被人给盯上了,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张仲永苦笑着回应,把自己撒的谎继续编圆,让朱清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那你是应该小心些的!!”

朱清似乎被张仲永的说辞说服,遗憾地说道:“不过能留下一条命,至少还有机会。”

“是啊,第一次出远门行商,还是没有经验啊!!”

张仲永回想着自己也算是因为经验不足,被看似温良纯朴的同伴给害得如今田地,有感而发。

“那要不要跟你那位世叔带个信呢?”

“我……还是算了吧,我怕……其实……”

张仲永假意流露出几分恨意,面色犹疑、吞吞吐吐。

“那行吧!!我们吴家村虽然不算宽裕,但至少匀你一顿饭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

朱清先是一愣,随即了然,放开了把着张仲永脉象的手,宽慰地说道。

“大恩不言谢。”

张仲永现在其实身无长物,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仅剩的纳芥袋在他昏迷之前,施展了一个障眼法,化作自己腰间的一个瘤子,这才保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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