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无比肉疼地把珠钗放回桌上:“公子莫要开老身的玩笑。”
嘉平公子面容羞涩,眼神坚定:“就是温姬。如果可以,我想要为她赎身。”
鸨母觑着嘉平公子神色,不似作伪。
神色变了又变,踌躇良久,还是说道:“是有个温姬。可是,在数月前的那场大火里,已经烧死了。”
鸨母见三人穿着富贵,气度高雅,知道他们不是寻常人家。
犹豫半晌,终究不敢得罪。吞吞吐吐,补充说道:“天心舫重新开业之后,是有时会有客人,说见到了一个和温姬极为相似的美人……”
见嘉平公子脸色不对,鸨母抱怨道:“公子是贵人,不知柴米艰辛。”
她拿起一块手帕,夸张的拭了拭泪:“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么一大船子人,就靠着这个吃饭。要是不开工,这么多人,全家老小就得挨饿。温姬那个小没良心的,生前老娘对她不薄啊,死了还来祸害大家。”
见贵人们没有暴怒,鸨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其实温姬虽然时不时出现,但一般陪客人坐坐就罢,从来没有……”
她用一双风韵犹存的大眼睛,扫视着谢嘉平,分明在说“可能还是小公子您长得太好看了,女鬼都把持不住。”
谢嘉平猛地站起身来,冷着脸往外走。
冯子辛连忙拉着陶竹跟上。
本能觉得那个温姬,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本来只是想瞧个热闹,现在好了,热闹大了。
冯子辛跟在谢嘉平身后,看他皱着精致如好女的面庞,沿着青河缓缓走动。
忧郁的目光,不时扫过平静无波的湖面,好像在期待什么。
“小竹竹,聊斋世界一向多痴男怨女,他不会想不开吧?”
陶竹轻声嘟囔:“聊斋世界?”
他仰头看着冯子辛,又想起张林出现那日,空间通道对面高楼林立的异域奇景,若有所思。
冯子辛浑然未觉,自己已经露出了一个大bug。
忧心忡忡地看着前方的嘉平公子。
小美人儿虽然脑阔笨了点,但够义气,人也有趣。
他还是不希望小美人儿会为情所伤、日渐憔悴的呀。
嘉平公子停下脚步:“冯兄,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他美丽的眸子里尽是懵懂和哀伤:“我想要当面问问温姬,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小美人儿难过的面孔,冯子辛心里决定,看在相交一场,就算温姬不再出现,只要她还在青城,我就帮你把她逮出来,让她和你当面对质。
这天夜里,夕阳西下,月光在霞色里浸染大地。
温姬居然如期敲响了嘉平公子的房门。
嘉平公子看着温姬,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温柔,红唇还是那么娇艳,身体还是那么馨香。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温姬伸手去抱嘉平公子。
嘉平公子侧身躲过,把红唇咬得发白,低低道:“今天白天,我去了天心舫。”
温姬怔了一下,随即道:“你都知道了。”
她抬起素手,把一股散乱的碎发,别到耳后。
掰过嘉平公子的身子,美丽的双眸,凝视着他的眼睛:“我在你身边这么久,可有害过你?”
嘉平公子想了想,摇头。
温姬接着说道:“你想得到美人,我想得到美丈夫,我们两人各遂所愿就足够了,管它是人是鬼干嘛?”
嘉平公子想了想,觉得很对。
两人对视中,目光逐渐迷离。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意乱情迷,约定余生相守。
第二天一早,公子想到终身大事,应当禀告父母高堂,便磨了些墨,想着写一封书信。
他不过写了几句,信纸上就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错别字。
公子写到:“可恨温姬乃是鬼体,不能携之拜望父母……”
把“可恨”写成了“可浪”。
信后交代:“别馆中西域香料所剩无几。现今,云山书院的贵客住在府中,还望管家尽快送些花椒、生姜来。”
花椒的“椒”字错成了“菽”,生姜的“姜”写成了“江”。
一封信下来,错了很多字,看着不伦不类。
而公子自己浑然不觉。
温姬春意惺忪,随意披了件纱衣,走下床来。
一想到昨日和情郎通了心意、定了终身,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
她看嘉平公子坐在桌前写字。
背挺如松,眉清目朗,当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只感觉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女人了。
她莲步轻移,袅袅娜娜的走到公子身后,纤纤素手搭在公子肩上,幻想着红袖添香,再添一段情意。
可目光一落到信纸之上,红唇微张,眼睛瞪大,不可置信。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曲曲,缺筋少骨,比稚童还不如。
温姬抢过信纸,睁大眼睛看了半晌,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眼花。
公子在一旁温柔的看着温姬,柔声询问:“怎么了?”
温姬看着精致贵气的嘉平公子,心里哇凉哇凉:“我看你是世家公子,仪表非俗,想必肯定也文采斐然,所以不怕羞耻,自己找上门来。谁知你竟……”
温姬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纸,不忍直视般闭上双眸,泪水顺着她洁白的脸颊,流淌下来。
真正地……丑到哭!
“我只凭外貌取人,活该被天下人耻笑!”
说着,翻过信纸,用娟秀工整的簪花小体,在后面写到:“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婿如此,不如为娼!”
写完,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