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竹小小的身子，坐在他平常惯坐的凳子上，精致的小脸很是严肃。
陶竹的长相，本身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
浓眉俊眼，鼻梁高挺，薄唇浓淡适宜。
不笑的时候，就如同深山翠竹，透着不屈坚韧之气。
但现在突然回到六七岁的模样，脸圆了一圈不说，还有点婴儿肥。
狭长的眼睛变得圆润，水汽汪汪；坚韧的薄唇，粉嘟嘟透着娇憨。
尽管他再绷着脸，似乎终归是被变小的身体影响了。
玉质长袍下，两只小脚轻轻晃动，显得有些活泼。
冯子辛一向不是太喜欢小孩子，像赵飞白那种动不动就要惊天动地的熊孩子，更是敬而远之。
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只，无论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巴，都正正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
冯子辛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放在陶竹跟前：“陶……兄，你先请。”
冯子辛的语气中带着戏谑，哄孩子似的。
陶竹抿了一口茶，脆玉色的衣袖，流光溢彩。
“五帝之首、人皇轩辕薨逝之后，日久年深，坟墓中滋养了三只妖精。
九尾天狐、玉石琵琶和九头雉鸡。
三妖秉人皇帝气而生，生而强大。
天狐受清浊二气相激，魔障滋生，眼见妖族光辉渐逝，人族兴起，后辈小妖们居然以和士子谈爱说情、吸食书生精气为荣，心有不甘，便带着两位姐妹出山，誓要恢复妖族远古荣光，人命如同草芥，可供妖族随意血食。”
陶竹的眼睛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心绪震荡。
他和阿辛，终究是人妖殊途啊。
“我母亲便是那只玉石琵琶，酒玉是她的伴生灵宝。酒娘子横行青州，为韩妃的灭人计划，立下了汗马功劳。”
陶竹玉白的手指，紧紧抠住椅背。
冯子辛把陶竹的手指掰开，指尖已经渗出了血迹。
“无论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清凉的真气拂过陶竹的手指，血迹消散，粉白如初。陶竹猛地缩回手指。
看到冯子辛有些吃惊的表情，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无措。
声音有些难过，低声喃喃：“你看到的，和真正的我，可能并不一样。”
“我母亲死后，酒玉碎成几块，分裂各处，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青州势力，分崩离析。熊雄就是个寻常的忘恩负义的庸俗书生，空有野心，却无实力。从记事起，我就一直在打理青州事物……”
哦豁，所以那个传说中受尽熊县令和贵族继母欺压、被幽禁在后宅的原配嫡子，背地里其实是个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大魔王，要不是有血咒骨约束，估计一口气就能把熊县令全家送走。
冯子辛和陶竹对视，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母亲是谁，父亲如何，这些都不重要。过去的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认同韩妃的观点，妖族就该高高在上，人族猪狗不如吗？”
陶竹看着冯子辛。
以前的我，根本就无所谓。毕竟只是活下来，就花了我全部的精力。
但是现在……
近在咫尺的脸庞，如明珠生辉。
桃花眼中，光华流转。
明明是一袭雅致的青衣，却穿出了风流浪荡的感觉。
冯子辛看陶竹不回话，有些急了。
他拉着陶竹的手，身形一闪，两人出现在云山之巅。
千点竹影之下，层层建筑，参差错落，学子们在其中埋头苦读。
漫漫清风之中，槐林簌簌，百花争艳，妖鬼们在书院落户安家。
观文阁的钟声悠扬，吴江中碧波浩荡。
“人、妖、鬼和谐共处，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魅力，不是吗？”
乌黑的发丝垂落肩头，玉质的长袍，在云烟中轻扬。
陶竹仰视着苦口婆心的冯子辛，眼神坚定。
现在……
我想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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