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欢看着易卿离那担忧的表情,犹疑着回答道：“或许是十日之后？”
听见这个回答易卿离瞳孔一缩，然后闭着眼睛重重的叹了一声气：“居然只剩十天……”
湛清欢原本想安慰易卿离几句，但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去安慰人家,最后想了想还是闭嘴算了。
阿烟带着人进来给湛清欢洗漱，看见湛清欢醒来之后面色还不错,连忙跪着道：“殿下,您吓死奴婢了。”
“放心没事的,就是那日回来的时候风吹的太猛了些,睡一会儿就好了。”
“您这哪是睡一会儿啊？！”
阿烟声音都是颤抖着，能看得出来是被湛清欢吓得不轻。
连她都这样了,那易卿离岂不是更要疯了。
湛清欢在这里笑眯眯的安慰阿烟，易卿离则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像是在心里埋怨她说这种话简直都不需要打草稿一样,简直张口就来。
湛清欢朝着易卿离心虚一笑,然后没敢再去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湛清欢突然对系统的构造很好奇,又会升级又会断线,还会受到波动影响,808的性格还这么脱线,还真是有够好玩的。
想到这里湛清欢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易卿离现在就和一块膏药一样，缠在湛清欢身边不分开，看见湛清欢这个笑容她哑声问：“师妹是想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湛清欢笑容收了几分,反应也很迅速：“想起当年第一次看见师姐的时候，师姐对我扳着脸不苟言笑，说我性子太跳脱不适合修炼，每天冷冰冰一张脸对着我，却没想到也有现在这般温柔似水的时候。”
想起以前的时光,易卿离也难免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她俩一起坐在床上相互凑着，彼此的体温贴合在一起，易卿离把湛清欢往怀里抱了抱。
“你现在长大了，变得沉稳了许多，师姐以前总是劝你放弃仇恨，实在是太过刻板了些。”
易卿离想起自己以前那么义正言辞的和湛清欢说希望她能放下以前的一切，无奈的笑了笑继续道：“其实那时候师姐不仅是在提醒你，也是想告诉自己，要放下仇恨，不要太执着于过去，但是后来我渐渐发现我错了，不仅害了自己，也误了师妹。”
湛清欢听着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起来。
她想了想自己在上个世界时看过的谈卿卿漫画里面的设定，准确来说易卿离是没有背后的身世故事的，她就像是一个为了宠师妹而宠师妹存在的一个角色，先是冰山禁欲大美人，再演变成内心柔软的好师姐，为了变化而变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湛清欢面前这么鲜活。
“师姐说这话是何意？”
易卿离看着湛清欢那好奇的眼神，终是忍不住把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师姐身上其实……也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
湛清欢听见易卿离这话心里一惊，像是没想到易卿离这样仙风道骨的人居然心中也背负着仇恨。
易卿离原本的家在江南，她家在江南算是十分富裕的人家，那年先帝跟随着他的父皇下江南，但是下江南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传来都城皇宫被某个王爷占领的消息。
易卿离的父亲在江南因为富甲一方，对皇家自然也是忠心无比，自行花了银子招兵买马，帮太上皇重回都城。
皇家之人最是薄情凉血，等易卿离的父亲帮助他们成事之后，他们从都城派了人过来将易家的庄园血洗一空，财宝也搜尽，看起来和土匪打劫并没有什么两样。
事实上很多人也都以为易家是被土匪打劫导致灭门，毕竟易家在江湖上的人脉都非常不错，突然遭此劫难实在是无妄之灾。
那时候易卿离跟着自己的娘亲回到唐门去看望外公和外婆，以及刘嫂和她的孙子在外面采买，才都逃过了一劫。
易卿离的娘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在唐门一病不起，为了免招祸事，把易卿离送去了千山修道。
平常百姓人家怎能和皇室抗争？
易卿离的娘郁郁而终，而易卿离因为三岁就开始记事，那时候外公外婆在她面前讨论这些事情她也都记得。
沉玉道人自然是知道易卿离身上所背负的，所以一直对易卿离都是悉心教导，望她能够摆脱尘世中的烦扰，专心修炼。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突然来了清盼这个意外。
她一身的烟火气息，笑得明烈而开朗，会缠着易卿离让她给自己讲故事听，会悄悄的爬到易卿离的床上说师姐身上暖和。
有时候还会耍流氓，问师姐的胸为什么比她大那么多。
易卿离根本就无法抵抗那样的攻势，于是彻底沦陷，清盼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她知道师姐看见自己的时候会露出很浅但是很温暖的笑容，嘴上虽然训斥她但是行动上却是总顺着她。
她好几次想要扑倒师姐但是师姐都一脸正直的说不可。
这种逍遥快乐的日子终究还是没有过几年，易卿离的开心果离开了千山。
她痛苦，愤怒，绝望。
清盼是皇家的人，她知道清盼的仇恨，她多希望清盼能够放下一切，就和自己一样。
但是终究是易卿离太过理想化，高估了皇室里那些人究竟有多么不要脸。
把一切都说完，湛清欢去抱了抱易卿离。
能够把一件事藏在心里这么久，并且是为了清盼才去组织势力逐渐侵入皇族的势力，湛清欢知道清盼对易卿离来说有多么重要，此时心中也是无比疼痛，像是在为清盼而感到不甘一样。
她终究不是那个局外人。
湛清欢眼泪也有些止不住了，她一遍遍的在易卿离耳边说“对不起”。
她很抱歉占用了清盼的身体，来承受易卿离这么沉重的一份感情。
慢慢察觉到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易卿离上去吻住了湛清欢的唇，湛清欢愣了一下之后更加猛烈的回吻住易卿离，解了她的发带，手逐渐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下伸去。
这天夜里两人都没怎么睡，洁白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致死缠绵，像是最后一场放纵。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湛清欢眼睛和嘴巴都有些肿，易卿离见她醒来了也就没有再睡，和她一起把床榻整理好之后一起握着手说是想去哪走走。
皇宫里此时传来了钟响，路过的下人们听见之后脸上都露出惶恐之色，连忙跪下，湛清欢和易卿离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根本就没有要下跪的意思。
二十七声钟响过去，乃是国哀。
看来是已经解决好一切了，才会来敲钟。
湛清欢此时淡淡开口道：“师姐，我可能要入宫去为太后守灵。”
说不定就不能陪易卿离了。
易卿离道：“无妨，我随你入宫便是。”
两人脸上虽然表情都有些惆怅，却不是因为太后，而是因为彼此即将分离。
当天下午湛清欢就和易卿离入宫，皇宫内包括雪都处处是白色的，湛清欢穿着一身白衣在太后的灵堂前跪下，心无杂念，脸上却摆的一副十分悲痛的样子。
皇帝没剩下几个兄弟，当年太后害死的那些皇嗣也不知道会不会去阴曹地府找她算一算账。
湛清欢跪拜完之后脸上滑下几行清泪，却不是因为太后而哭，她在想清盼以及清盼的母后。
因为是女子，甚至死后连姓名都没有，明明是皇后却被葬在了妃陵，逐渐被世人遗忘。
就算是亲生的兄弟也只是为了权力才想将她的儿子推上皇位，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却没有任何举动。
只是现在恭亲王和太后都已经死了，她们都可以瞑目了。
希望她们来世都能变成一个普通人，再不要生在皇家，变成别人争权夺势的工具。
皇室中人跪拜完之后就是朝中各个大臣前来跪拜，整个过程无比漫长，湛清欢好几次想打哈欠最后都还是忍住了，直到皇帝对她说知道她身子虚弱，让她早些回去养身体。
湛清欢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皇上，准备离开，皇帝却把她身边的易卿离给叫住了。
皇帝叫易卿离留下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希望易卿离能够替太后做一场法事，让太后能够早登极乐。
哪知易卿离却是摇了摇头道：“太后生前行过太多祸事，生前心中怨念又过深，贫道若是强行化解只会适得其反。”
皇帝脸色变了一变，像是没想到易卿离居然敢如此直言不讳，易卿离突然从身上拿下一个木牌递给皇帝，继续道：“若是皇上想让太后能够早登极乐，不如将此物戴在身上，每夜睡前默念一遍太上感应经便好。”
皇帝接过那个木牌，点头道：“多谢道君了。”
易卿离稍微颔首，和湛清欢一起离开了皇宫，皇帝看着她俩的背影，眼神变幻莫测。
湛清欢坐上回行宫的马车之后，前面突然来了个人，马车门还没合上，只见张成轩站在马车外，对着湛清欢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张成轩平日里虽然纨绔，但因为有张太师的缘故在朝堂上还是有个小小的职位的。
看见他的时候湛清欢还有些诧异，随后脸上转为轻笑，问：“张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成轩此时腼腆一笑，看着湛清欢道：“上次在家中对殿下唐突了，今日成轩特来谢罪，还希望殿下能原谅成轩之前的无礼。”
湛清欢倒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赔礼道歉，若是清盼看见了应该会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湛清欢点头一笑，很有长姐的那种风范：“无妨，张大人不必挂怀。”
“殿下能够不记恨成轩最好了。”张成轩突然往后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鬟递上来一个食盒，张成轩拿了之后双手递给阿烟道：“听父亲说殿下喜欢吃荷花酥，我特意叫人做了，算是对殿下的赔罪，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这一点小小的心意。”
阿烟看了一眼湛清欢，湛清欢点点头，对张成轩道：“多谢张大人的一片心意，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先回行宫，再会。”
“恭送殿下。”张成轩低头弓身，看起来十分谦卑，可他眼里却闪过一丝怨毒。
阿烟拿了食盒之后就递进来给了湛清欢，马车的门合上，湛清欢打开食盒看着里面六个小巧玲珑的荷花酥，垂眸一笑。
易卿离在旁边看着，问：“看来师妹果真很喜欢这些小点心。”
湛清欢摸了摸食盒里面，荷花酥还是温热的，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易卿离好像也想尝一块，但是却被湛清欢给躲开，她还笑了笑道：“这可是我弟弟给我的。”
“弟弟？”易卿离表情有些纳闷。
湛清欢一边笑着吃荷花酥一边和易卿离解释她和张成轩究竟是什么关系，易卿离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隐秘。
“你不让他参与其中，算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易卿离看事情总是很透彻，她知道湛清欢不让张成轩参与到皇家争斗之中算是在为他好。
皇室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只要一沦陷进去就很难再出来了。
湛清欢刚吃完两个荷花酥，就听见系统突然在那里倒计时两分钟。
湛清欢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慌乱，易卿离在旁边看着连忙问：“师妹，你怎么了？”
此时808道：“你刚刚吃了有毒的食物，虽然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但是为了遵循规则系统决定让你提前登出。”
湛清欢低头看着那剩下的四个荷花酥，眼中慢慢泛起冷意。
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湛清欢将那荷花酥突然翻到在地上，声响有些大。
“师姐，这荷花酥有毒。”
听见湛清欢这话易卿离脸色一变，连忙让湛清欢把那荷花酥吐出来，湛清欢却摇了摇头。
此时已经和荷花酥有没有毒没关系了，是系统要她走，她绝对没办法多待一秒。
湛清欢握住易卿离的手，不顾808的阻拦，疯狂的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过去：“师姐，我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修炼，不要被红尘之中的这些琐事所扰，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清盼都很开心，我没有遗憾。”
她说完这话之后喉头一甜，血已经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易卿离瞳孔像是破碎了一样，她皱着眉头看湛清欢脸上痛苦的表情，一脸的不可置信。
内力还在不断输送，时间还剩两分钟，湛清欢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易卿离的脸，眼角也落了一行泪：“清盼能够认识你，真的很幸福。”
易卿离张着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感受着湛清欢传输过来的内力，简直源源不断。
她没有心思想湛清欢究竟是从何而来的那么多内力，此时她终于哑着声音道：“师妹，是师姐疏忽了，师姐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