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火鸟小说网>武侠修真>昆仑.> 第一章 孤岫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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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孤岫出云(3 / 4)

小孩们素知梁萧顽劣,一见夫子打他,稍大的马上溜出门外报信。梁文靖正在赶牛犁田,一听消息,惊得目瞪口呆,鞋也顾不得穿,光着一双泥脚就赶过来。一进门,只见梁萧站在桌边,夫子委顿在地,早已人事不省。梁萧见老爸目光凌厉,心里害怕,正要开溜。已被父亲一把揪住,挥掌要打,恰好玉翎赶来,一把拉住丈夫。梁文靖拗不过妻子,只好叹了口气,救醒夫子,连声道歉。但想儿子万不能留在这里,无奈带回家中。

大宋礼法最严,三纲五常深入民心,梁萧打了夫子,那还了得。那夫子又痛又怒,更觉丢了颜面,言明若不严惩梁萧,便辞馆走人。村中老人纷纷上门,要文靖交出梁萧,当众严惩。但萧玉翎却放出话来,谁动儿子一根汗毛,她就要那人的脑袋,梁文靖深感两难,只好来个闭门谢客。

经过这件事,村中人对梁家分外冷淡,曾给萧玉翎接生的稳婆趁机风传梁萧出生时只笑不哭,是个怪胎。村人们平日也受够了梁萧的闲气,当即以讹传讹,渐将梁萧描绘成邪魔转世,以至于有人趁黑在梁家门前泼倒污血粪便。

梁文靖只怕母子俩火上浇油,不许二人外出。娘儿俩禁足在家,闲着无事,萧玉翎便教梁萧说蒙古话,讲蒙古的传说故事,母子二人用蒙语对答,倒也自得其乐。

这一天说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景象,梁萧悠然神往,说道:“妈,反正这里的人都讨嫌我们,我们去蒙古好了。”这一说,也勾起了玉翎故国之思。待梁文靖回来,萧玉翎便向他说起这个意思。梁文靖忖道:“这孩儿性子与玉翎相近,顽皮胡闹,不爱礼法拘束,长此以往,必不为世俗所容,闯出大祸……哎……无论我受些什么辛苦,只要他娘儿俩过得平平安安,不受委屈就好……”想到这里,摸着梁萧的小脑袋,笑道:“大漠里风沙吹打,日子艰苦,你不怕么?”

梁萧拍着胸脯道:“不怕,一百个不怕、一万个不怕呢!”梁文靖又看了看玉翎,见她也含笑摇头,便道:“好罢,我们在此处已无立锥之地。以你二人的性子,只要身在大宋,便不会让我过安生日子,与其如此,不如去大漠好啦……”梁萧一听,乐得抱住爸爸的脖子,而后高高兴兴,帮母亲收拾行李,准备远行。梁文靖也张罗着变卖田产,并向邻居告辞,那些村人听说他们要走,个个欢天喜地,还放了一挂子鞭炮。梁文靖瞧这情形,也无话可说,带着妻儿灰溜溜望北去了。

这日渡过长江天堑,进入湖北境内。梁文靖发现汉江上兵船浮动,又见不少携刀执枪的江湖人。他略一留心,得知蒙哥死后,忽必烈打败幼弟阿里不哥,夺取蒙古汗位,改国号为大元,在北方生息数年,近年听从宋降将刘整计策,废了六盘山大营,从巴蜀移师襄樊。襄樊宋军连连告急,不仅朝廷大举增兵,神鹰门主、“天眼雕王”云万程也发出武林帖,召集江湖中人,设“群英盟”结成义军抗敌。

梁文靖明白缘由,心想:“蜀道险峻,占了地利。襄樊一马平川,正是蒙古铁骑用武之地。刘整出身大宋水军,精通水战,他在蒙古十年,蒙军水师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水陆并进,只怕……”想到大战又起,不由暗暗发愁,娘儿俩却没这些烦恼,听说有热闹可看,软磨硬泡,非要去瞧那个“群英盟”不可。

梁文靖自合州一役后,倦于国仇家恨。何况聚会人多眼杂,万一遇上蜀中故人,白白惹来麻烦,起初一万个不许,挺了两天,终于服软,无奈定下规矩:只准旁观,不许生事。母子二人没口子答应,可是梁萧本性难移,前后不到一天,又惹上了这两个道士。

梁文靖见他闯了祸还振振有辞,心头十分气恼,不过在他看来,这两个道士也不是什么好货,吃了梁萧的亏,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当下便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

白脸道士略一尴尬,扫了梁文靖夫妇一眼,冷冷说:“你们留个名号,也让道爷栽得明白!”梁文靖正想如何应答,梁萧开口笑道:“我爸叫展适、我妈叫葛妞、我小名叫碧子。”梁文靖大感奇怪,心道这小子乱七八糟,说些什么鬼话?却听那黑脸道士道:“展适、葛妞、碧子,嗯,这名儿奇怪得很……”

梁萧笑道:“不奇怪,你本来就是个牛鼻子嘛!”众人一愣,笑了个不亦乐乎。黑脸道士怒道:“小杂种……”萧玉翎缓缓起身,含笑道:“牛鼻子,你骂谁呀?”她笑容极美,目光却凛凛生寒,白脸道士见势不妙,一拱手,高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三位,咱们后会有期!”扯着师弟,快步出门。

梁文靖掉过头来,见韩铮牙关紧咬,昏迷不醒,不由皱眉道:“这位仁兄伤势不轻。”罗松恨声道:“那贼道士出脚太狠……”梁文靖想了想,冲玉翎一伸手。夫妻俩万事照心,萧玉翎白他一眼,道:“多管闲事……”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只羊脂玉瓶,将两粒“血玉还阳丹”倾在梁文靖手上。

梁文靖一手按在韩铮“膻中穴”,“浩然正气”沛然贯入,韩铮喉间格格异响,“啊”的一声,牙关松开。梁文靖将丹药塞入,以内力化解药性。不到一盏茶工夫,韩铮面色红润,慢慢睁开双眼。

罗松喜不自胜,方要致谢,忽见两道人影掠入店中,为首一人招呼:“韩老弟好啊!”韩铮又惊又喜,挣扎起来,叫道:“靳飞兄!”再望他身后一瞧,更是喜上眉梢,“云公子,你也来啦?”

靳飞约摸三十,国字脸膛,肩阔臂长,他身边的小后生却不过十五六岁,容貌俊俏,被韩铮一叫,白净的面皮一红,腼腆说:“韩大哥,好久不见。”靳飞见韩铮气色颓败,讶然道:“韩老弟,谁伤了你?”韩铮想起前事,又愧又恨,拍腿大叫:“去他妈的,挨千刀的黑牛鼻子!”他刚才重伤不醒,这时骂起人来中气十足,他自己不觉有异,罗松却十分惊奇,瞅了梁文靖一眼,心想:“这人的丹药真是神异。”

靳飞浓眉一扬,道:“黑牛鼻子?韩兄说的可是一个黑脸道士?”韩铮诧道:“怎地?靳飞兄与那厮照过面?”靳飞摇头道:“我奉师命来拿他。说起来,那道士还有几个同伙,这伙人沿途北上,伤了许多与会的同道。家师命我率师弟们四处堵截,务必将这几人拿获……”他望了罗松一眼,道,“这位是?”

韩铮笑道:“这位是罗松兄。”靳飞微微动容,拱手道:“原来是‘罗断石’!久仰久仰。”罗松答礼道:“哪里哪里!靳兄威名,如雷贯耳。”靳飞正色说:“靳飞好勇斗狠,不足一哂!罗兄曾参与合州之役,奋不顾身,杀敌无算,才是当真的了不起。当日家师有事在身,不及赶往合州,至今说起罗兄,都是称羡不已呢!”合州一战,乃是罗松生平得意之举,只是初上战场便挨了一刀,后来躺了月余,等到下床,大战早已完结,是以奋不顾身有之,杀敌无算却称不上。听了这番赞语,又喜又愧,讷讷道:“惭愧,惭愧。”说着侧目一瞧,见梁文靖一家正要出门,忙叫:“留步!”

梁文靖听说罗松曾在合州参战,惊得三魂去了两魂,拽起妻儿就走。听得罗松一叫,脚下更快,谁知刚走两步,眼前人影忽闪,那云姓少年已拦在前面,说道:“叫阁下留步呢,没听到吗?”左手屈指成爪,如风扣向梁文靖肩头。梁文靖见这一抓来得凶狠,肩头一沉,袖袍拂那少年胸口。少年只觉劲风及体,心口微微一闷,当即足下一转,抢到文靖身侧,探爪扣出。

梁文靖瞧他身法,咦了一声,宽袖向后一拂,借着那少年爪劲,飘然前移。少年大喝:“想逃么?”左行三步,右行三步,如影随形般跟在文靖身后,屈爪如钩,始终不离文靖“肾俞”穴。

“肾俞”穴乃人身重穴,先天精气所聚,少年这一抓倘若拿捏不当,便是断子绝孙的招数。梁文靖心生不快:“这后生长得文弱,出手却好狠。”身子陡转,少年一抓落空,反被他带得向前一蹿,不及站稳,手腕忽紧,已被梁文靖拿住。少年大吃一惊,左手运劲猛振,右爪圈转,扣向文靖胸前“期门”穴。

梁文靖见他出手狠辣,不觉动了火气,再不躲闪,挥掌一格。两人双掌交接,少年只觉对方掌力有如长江大河,闷哼中不禁倒退三步,胸中气血翻腾,面上便似涂了一层血。

罗松慌忙上前,横在二人中间,高叫:“二位停手!”梁文靖看了少年一眼,淡淡说:“这‘三三步’谁教你的?”云姓少年被他叫破武功,略一错愕,答道:“凤翔先生。”

梁文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少年飞身抢上:“哪里走?”伸手一拦,两人迎面撞上,也没看清梁文靖用了什么手法,便瞧那少年一个筋斗倒翻回来,好似醉酒,偏偏倒倒。靳飞抢上一扶,只觉力道如山压来,若非他马步扎实,几被带翻在地,一时心中惊骇,抬头望去,梁文靖携妻抱儿,早已去得远了,罗松不由跌足叫苦:“云公子,你太莽撞了!”

云姓少年一怔说:“他不是黑脸道士一伙吗?”罗松回望向韩铮,韩铮面皮泛红,干咳两声道:“哪里话!云公子误会了,他实是韩某的恩人!”云姓少年大吃一惊:“恩人?这……这可从何说起?”韩铮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靳飞听罢,懊恼万分,瞪着那少年埋怨:“云殊,你的确莽撞了!”云殊面红过耳,嗫嚅道:“我,我……”靳飞道:“我什么,还不快追?要向人家道歉。”

四人打马追了一程,没见梁文靖一家的影子。靳飞驻了马,皱眉说:“云殊,那男子临走时,对你说了什么话?”云殊道:“他问我的身法的来历。”靳飞道:“是了,你那时用的身法,不像是神鹰门的武功。”一时目光炯炯,甚是严厉。云殊红透耳根,低头道:“那……那是凤翔先生的武功!”

靳飞奇道:“谁是凤翔先生?”云殊迟疑道:“这个要从去年腊月三十说起。那天天降大雪,我和冯秀才、朱秀才踏雪去游惠山……”靳飞脸一沉,冷哼道:“又是冯秀才,朱秀才!那两个酸丁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定国,就会发几句牢骚,吟几句臭诗,你跟他们厮混,又能有什么出息?”

云殊红了脸,连声说:“是,是,那一日天寒地冻,咱们到了惠山泉处,只见泉眼冻住,冯秀才一时兴起,嚷着要凿开泉眼,雪中烹茶。于是我拔剑洞穿冰凌,引出泉来。朱秀才见泉水迸出,灵机一动,吟道:‘泉、泉、泉!’本想就势赋诗一首,哪知刚吟完这句,就断了才思。我与冯秀才都觉这三个泉字看似平易,实则气韵充沛,等闲的句子无法匹配。正觉烦恼,忽听有人朗声接道:‘泉泉泉,迸出个个珍珠圆,玉斧劈出顽石髓,金钩搭出老龙涎!’”

罗松虽粗通文墨,听到这几句,也不觉一拍大腿,叫了声:“好诗!”云殊得他一赞,大有知己之感,冲他微微一笑。却听靳飞道:“念诗的想是凤翔先生了?”云殊点头道:“师兄猜得对,正是凤翔先生,我们一听,当场折服,问过先生的名号,邀他同坐。先生举止潇洒,茶来便饮,肉来便吃,高谈快论,令人倾倒。于是乎,大伙儿就在雪地里燃起篝火,喝茶论诗。唉,真是时如飞箭,不一时便到午时,朱秀才瞧得日照积雪,狂兴大发,又吟道:‘雪、雪、雪。’一语至此,却又没了才思!”

韩铮忍不住笑道:“总是有头无尾,真是大蠢材一个。”云殊面色一沉,说道:“韩大哥,你骂我不打紧,但骂我朋友,云殊可要跟你计较了。”韩铮一怔,失笑道:“云公子莫怪,姓韩的出名的口无遮拦,你就当我这张嘴倒着生的,说话跟放屁一样!”他说得粗俗,靳飞、罗松却觉十分入耳,均是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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