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型游戏逐渐进入尾声，时间也毫不吝啬地向前奔走，似乎上一秒才从噩梦中惊醒，下一秒便到一月一日，商业街举办年会的日子。
卫寻神思恍惚地下楼，临近大堂，她拍拍脸，让自己恢复精神。
现在可不是暴露的时候，在外人眼里，她依旧得是那个为面包房生意奔波的店老板包连利。
三位员工都在，梅师傅沉浸在试吃新品-做记录-寻求改良的个人世界里。老李和张帆在整理礼品盒，前者浑身洋溢兴奋的气息，眼角眉梢的喜意都快冲上天去；后者安静沉默，但在她出现时，眼神迅速精准地捕捉过来，视线在半空中轻微一碰，被他不经意地挪开。
卫寻却觉得那一瞬间，像丝带缠绕一圈，从头发丝缠到脚底板，确定她安然无恙后又放心快速地缩回去。
她的心脏，兔子般地蹦了一下。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未等她仔细琢磨，就趋于平静。卫寻盯着张帆，简直要盯出花来。
他……
一道声音极其没有眼力见地横插进来，将她的思绪咔擦剪断。
“老板，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出发不？”
老李眼睛发亮，跃跃欲试。
年会是商业街的全民活动，不止店老板，员工们也可以一道出去见世面。他早就等不及了！
卫寻：“……嗯。”
“老板，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一只手晃进视野，梅师傅头也不抬，忙碌地干自己事，嘟囔：“年会哪有研究新品有意思？”
卫寻不强求，“那你看店。”
“行！”
……
雨势不减，两位员工提好礼品盒，跟着店老板出门。老李体格庞大，一人撑一把伞，卫寻两手轻松，旁边有张帆执伞，再次体会了把身为老板的舒爽。
说来不巧，才刚出门，街对面的店铺也有动静，一根大白萝卜呼哧呼哧挪出来，身后的人也大包小包，跟赶春运似的。
隔着条街，双方撞上，卫寻还没什么表示，那根萝卜就面皮涨红，气鼓鼓地哼一声，扬起下巴鼻孔朝天，傲娇地率先离开。
半点都不想和对面人打招呼。
望着那道明显变瘦的背影渐行渐远，头顶上有松快的语气吹口哨，“包老板，去那么早啊？”
隔壁咖啡馆二楼，雕花木制窗斜开，套着白色浴袍的杜码钱懒洋洋倚窗下望，雨丝侵染他的眉眼，松垮的浴袍下是莹白的胸膛，就这么不着边际地冲她笑，带着随意和懒散。
卫寻斜睨了他一下，“不早了，看样子杜老板是刚起？还不抓紧时间漱洗，晚了就少谈几笔生意，亏得很。”
杜码钱两撇胡子上下摆动，撇撇嘴，满不在乎，“白天的热闹懒得凑，晚上到表彰大会了再露脸呗，店里生意好，我才不多操心。”
就是有钱任性嘛……
卫寻还想交锋几句，视野里却没有那个披浴袍的人，取代而之的是大片黑色伞面。
“呃……？”
撑伞的张帆面容恭敬温和，语调平平，缓声提醒：“老板，点心在外面多放会儿就冷了，影响口感。”
这次他们拎的点心除了一部分当礼送，还要在年会上摆出来品鉴。游戏里已入冬季，室外湿冷，确实不利于食物存放。
卫寻立刻转移注意力，“哦，那我们赶紧走吧。”
杜码钱托着腮，愣愣地见那道伞面倾斜，隔绝本来好好的邻家聊磕，随即，那伞还从视线中走远了。
连句再见都不稀罕说。
“哎……”
他想到方才从伞下扫过来的一记眼神，清冽且暗含警告。不由得摸摸鼻子。
“嘶……那人谁啊？我怎么觉得有些不爽呢……”
年会的设立点在三大厦，商业街的尽头，一路行来，人流不少。大马路上车辆拥堵，慢腾腾地挪动，路两边穿着各异的人们都向同一方向涌动。越靠近街尽头，队伍移动得越慢。
老李在旁边探头探脑，很是新奇，张帆安静地撑伞。偶然抬头，越过五颜六色的伞面，能看见摇摇欲坠的三座庞大建筑。
下半部分是正常的现代玻璃构造，上半截的尖塔却鳞次栉比，顶端尖得分不清是银针还是雨丝，乍一看去，只觉得冷光一片，寒意森然。
卫寻目光闪烁，那片尖塔，之前觉得眼熟，现在心里有了答案，可不得更加熟悉吗？
若说内城里，有哪家的宫殿顶上全是此起彼伏的尖塔，那一定非主副城莫属——
位于城池边缘，那座巨兽般匍匐的宫殿群落，高矮不一的尖塔是巡视的哨岗，监视底下的一举一动。
前方人群涌动处，主副城似乎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羔羊无知无觉地进入腹中。
卫寻打了个寒颤。
她好像就是羔羊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