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爪子正从那黏液上挪开，放到鼻下嗅嗅，咕哝着说：“是血犬的味道。”
“咱们循着一路的痕迹，来来回回查看三遍了，这里是最后的痕迹点，再没有别的了。”提溜着煤油灯的武子蹲下来，将光照高照远，“除非有哪里遗漏了，不然那东西就该在这左近。话说……”
它挠挠头，“这是哪家宫殿来着？山腹里待的时间长了，都眼盲了。”
旁边的好伙伴崔为回答它：“天机宫。”
“……竟然跑到天机宫了？！”武子惊讶：“好家伙，不往偏的跑，就钻正中心去了！”
它心里数着日子，“天机宫可不是小宫殿，这么长日子都没有那东西的风声。如果它真在天机宫，该说那东西运气不好，还是咱们运气好呢？”
毕竟天机宫的机关远近闻名，宫里头大半都是要命的机关；最近也没听说天机宫有发生什么事，估计那东西早就丧命在机关之下，死在某个犄角旮旯，不能‘兴风作浪’。
“你真觉得咱们运气好？”崔为幽幽地转过头，“天机宫又不是可以偷着进去的地方，别到时候没给那东西收尸，咱们也成机关下的亡魂。”
武子刚想说直接上门拜访浦诸，让人家帮忙。骤然想起这座宫殿的等级虽然在荒芜宫之下，但也不是好指使、唬弄的，“嘶……咱们家大人同浦诸大人有交情不？”
“……别想了，往上数百年，都没交情。”崔为嘀咕：“就没见天机宫跟谁有很深交情的。”
“……靠！”武子烦躁地说：“那我们找出那东西在天机宫有什么用？怎么给它收尸？！”
“嘘——你轻点声。”崔为心惊肉跳地往两边洞道里看，“你是想把卫兵全招来吗？”
武子不耐烦，“怕什么，你都暂借编外人员的臂章了，我们现在可以在山腹里正大光明地走！”
前几日上面的指令下达到各家宫殿，它们正追寻踪迹到一半，就碰上密集的卫兵们——宫殿之间各扫门前雪，不同宫的卫兵自然互看互不顺眼，更遑论特殊时期，每个卫兵的眼睛都恨不得跟探照灯似的，抓住对方的把柄好邀功——自然被各种阻挠，最后被迫打道回府。
好在崔为同这次被抽到的编外人员有些交情，从它那借了通行证，代替它巡逻灰色地带。它们才得以借此继续搜寻。
只不过搜寻速度直线下降，不然也不会才到这。
“……”崔为说道：“容我提醒你，这会儿咱们要巡视的灰色区域在老远的地方，跟天机宫八竿子打不着。若被卫兵发现，咱们百口莫辩。”
“直接说去巡逻的路上经过这不就得了！”
崔为眼皮子直跳，“这借口上次就用过了，天机宫的卫兵不、傻！”
它估算着时间，提过煤油灯推着旁边的猎犬走，压低声音说：“别硬气了，赶紧走，方案什么的边走边想。你头铁，我可不！”
武子没话讲，噎在喉间不上不下，最后化为轻哼。
崔为摸了把汗。
两只命运共同体的猎犬一左一右朝自己本该巡逻的位置行进。
应崔为的话，武子还真就边走边想。从硬闯天机宫到偷摸摸进去，连拜访天机宫主的话都想了好几套，却没个十全十美不惊动任何人就能将事情给解决的法子。
它烦躁地扭过头，就见隔壁猎犬纠缠在一块儿的眉毛。
“你那什么表情？便秘了？”
“……”崔为没同它计较，“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
崔为凑过来，“我也是刚想到的。你说那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去天机宫的？”
“就，溜进去啊。”武子怪异地看着它，“不是吧，你脑子真坏了？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崔为强调：“那是天机宫啊！”
武子：“是天机宫啊！”
“……”崔为：“天机宫和别的宫殿不一样，它们山腹里的宫殿，不是一般进不去的吗？只能说333！”
武子理所当然：“对啊！”
唉……崔为长叹一声，直接挑明：“那你说那东西是怎么进去的？它、它又不能说话！不说333，怎么进天机宫？！”
仿若一道惊雷，将犬定格当场。
武子后知后觉，“你、你说的有些道理。”
洞道幽深，后背竟然有股莫名的冷意，两只猎犬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可、可能是不小心……”轻细的声音在洞道里凝成一条线，“那东西本来也会嗬嗬响，同333没、没大差别，再随便弄出点响动，就正好说对开门密码，进去了呢……”
想不通的事也只能摇摇头，崔为喃喃：“也可能是那东西没在天机宫，还有别的痕迹我们没发现……”
“……”
这不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沉默在两只犬之间蔓延。心情有些糟糕。
昏黄的灯光逐渐与另一处光晕相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渐次钻进耳朵里。
“这是什么啊，黏糊糊的！”
“你等等，我瞅一眼，啊，腥味还挺大——”
“啧，好糟心，早知道出门看黄历了，摔了一跤不说，脚上还沾上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东西怎么弄不掉，越拉越多……”
“哎、哎，你别乱动，我们这不是在帮你搞嘛！”
“快点呐，我支棱着腿坚持不了多久……”
崔为提高煤油灯，将洞道里的三只猎犬照得纤毫毕现——一只四脚朝天，左摇右晃；另外两只一个拖着它的后腿，一个拿布巾满头大汗地擦着什么东西。
反正表情很纠结，姿势很古怪。要不是它们的臂章显示这是这回一同巡视的复宫编外人员，武子和崔为怕是要当可疑人员立刻上报了。
“你们在干什么？”
躺在地上的猎犬指指身侧的一滩黏液，气喘吁吁地回：“就、就处理这个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自家泔水泼这了，倒霉死我，一脚踩上去，弄都弄不干净！”
“就一小滩，估计不是故意的，运到食材废弃间的途中不小心洒出来的吧……”抬着腿的猎犬说道。
擦拭的猎犬停下手中活，“好了，就这样吧，回头洗洗。巡逻要紧，别让荒芜宫的大人们看笑话……大人，你们想先巡逻哪个方位？大人？”
崔为和武子费了老大劲才把视线从那滩格外眼熟且刚刚仔细观察过的黏液上挪开，干巴巴地说：“都行、都行。”
“那就先左边的吧，远离这滩东西，过一会儿它应该就干了。大人要小心，别踩着了，处理起来是真麻烦……”
“……”
“……好。”
两只猎犬对视一眼，心情似乎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