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的老人说话语调缓慢，单单这一句就用了别人好几倍的时间。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它没什么再要说，纪淮就回来。
想了想，他拉住卫寻往第二间屋子里拐。
只是还没走几步——
磁性的嗓音一出，纪淮是立刻就转身朝卫寻看去，见她没有之前的异样，才松了口气。
不过心底又升起恼怒。
那家伙怎么还没走？！
感受到针芒在背的视线，那声音顿了下，好笑又觉得有意思，嗤笑一声，
它似乎是十分善意地提醒，不过语气就有些欠打和挑衅，连卫寻都能听出里面浓浓看戏意味。
不用她疑惑多久，那道磁性的嗓音幸灾乐祸地笑道：
它慢悠悠说：
不能信？卫寻脑海里断断续续的信息变得更乱，她眼皮跳了跳，就听见方才那道娇俏的女声蹦出来严厉呵诉，
机械音此时也有些拖调，困惑道：
老人吞吐，
前几分钟说要去食厅的小孩也冒了出来，天真地提议，
随即，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落针可闻。
太阳穴突突跃动，卫寻按了下头，只觉得脑中混乱一片。明明提示的话也不少，为什么觉得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好像被耍着玩了一圈。
她无法，看向纪淮，不好意思地说：“怎么办，我好像盘不出什么东西。”
纪淮揉揉她脑袋，温声说：“没事，不急。”
“我想想……”他长睫下垂，遮住沉思的神情，手没离开卫寻肩头，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她发丝。
卫寻安静地待在他身边，静下心来，也开始重新梳理脑海里的信息。
不过她没理多久，身前的人就如云散月霁，眼波清亮。
卫寻心尖一跳，下意识地问：“你想到了？”
纪淮勾起嘴角，笑了笑，“还需要验证一些东西。”
但卫寻却觉得，纪淮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这一刻，她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心底惊讶而难耐。抓心挠肺地想问他到底得出什么结论，但话几次到嘴边，想到不能打断他的思路，只能忍住不问。
纪淮却没让她难受太久，他在前面探路，找好书与书之间下脚的位置，边领着她往第三间房屋走，边温声解释。
“其实听前面的提示时，我总有一种奇怪别扭的感觉。”他说：“直到听到一句话。”
“嗯？”
见卫寻迷茫地抬起脸，纪淮让她小心脚下，没提什么声音也没提什么特征，轻声重复那句的大概意思，“‘别的提示不能全信，关键信息里有真有假’。”
卫寻更迷茫了，就是因为这句话，她觉得之前听到的提示都打上怀疑的印记，变得陌生而不怀好意，让她本来就转不动的大脑一下子宕机。
更别说后面紧接的女声，“可是……后面又说它撒谎了啊？”
纪淮笑了笑，“这是说话的顺序问题。”
“这个点待会儿解释。”
他回到刚才的那句‘有真有假’里，“我们假设它说得是对的，这里的假设是指，其余声音的提示确实真假掺半。当然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说它在撒谎，那么它说的话是假的，别的提示的真假就有两种情况：要么都为真，要么都为假。”
到这，卫寻能够理解。
因为所有的提示不外乎就这三种情况。
“我们首先排除都是假的情况。”纪淮说：“如果都为假，那这些提示就真的没任何意义了。小凡想让我们给它找书，不会不给出正确的提示。”
“嗯。”卫寻点点头。
纪淮耐心地说：“剩下的两种情况，我们只要找到别的提示中，确实有假的信息。就能证明这句话是真的。”
卫寻被带着思考，闻言也不纠结最后女声的那句‘撒谎’，顺着纪淮的思路开始慢慢形成线。
“为何我说之前觉得古怪，就是因为它们话语中存在矛盾。”
卫寻：“啊？它们说的听起来都挺正常的……”
纪淮正要开口解释，想了想，为方便给她顺思路，他将那些提示编号，“我们到里屋后，共有五种声音给提示。”
卫寻：“嗯，小孩的、女人的、老人的，还有两道磁性嗓音和机械音。”
纪淮：“对，但其实还有一道。”
卫寻愣了愣，倏尔恍然大悟：“是小凡？！”
纪淮点头，“它说过‘这里的每一间屋子，包括我，都会给相应提示’。”
“所以一共有六道提示……”
纪淮：“我们可以先标号。小凡是说话者a，小孩是b，机械音是c，老人是d，女声是e……”顿了顿，他说：“剩下的那个是f。”
卫寻没注意这些小细节，沉浸在思维里，“嗯”了声。
纪淮满意地接着说：“小凡一开始就有句提示，‘所有的书都独一无二，不可复刻’，但d却说‘有的书内容差不多，我往往都不稀罕看’。”
“独一无二的书，意味着内容不会一样。所以这两句就是一个矛盾关系。”
“我们先认定小凡给的提示都是对的，那么d的这句话就是假的。”
像是拨掉了第一层迷雾，卫寻清明了许多，认同道：“对，是这样……”
纪淮走进第三间屋子，“然后，b说过‘书名不长的书每一间都有’，还记得吗？”
“嗯嗯。”
“这句话我们现在就可以验证一下。”纪淮侧头，暖黄的光在他温柔的脸庞跳跃，他语气轻快，“如果刚才我没翻看错的话，这里，这第三间，似乎并没有书名不长的书。”
许是光晕温柔又有力量，卫寻被带动情绪，一时间跃跃欲试，她望着满满当当的第三间，中气十足地说：“好！”
纪淮失笑，“你看架子上的，我翻地上的书。大概扫一眼就行。书名不长的书不超过三个词，如果这里有，还是挺明显的。”
“嗯。”卫寻想到刚进门看到的那本《超过三个词的书名都太长啦！》，都怀疑是不是小凡故意放在他们面前的。
她小心地在房间里走动，从一排排书脊扫过去。
这间屋子大概将书名最长的书都集合在了一起，卫寻都没有看见五个字以下的书，目光随意扫过，全是一串串密密麻麻的字。
难怪纪淮说扫完这个房间很快——大概他之前经过各个房间的时候就有留意了吧。
“没有。”
“没有。”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卫寻转身，正好和纪淮视线撞上。
他们已经将这个房间所有的书名都扫过一遍，还真没发现书名短的。
“所以，b说的那句话也是错的。”这回卫寻肯定道，但没多久，她疑惑道：“那还有两个呢？c和e又在哪里说假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