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美意,臣怕是无福消受了。”一片称颂赞美之声中,左朝归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
殿中气氛霎时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一众大臣如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再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连管弦乐声都仿佛察觉到气氛的压抑,慢慢停了下来。
殿中一时安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左朝归仿佛对大殿中的气氛毫无所觉,继续说道,“臣在之前北狄人的追杀中不慎重伤,如今虽已无大碍,但大夫断言恐会对今后子嗣有碍,故而为了公主的终身幸福着想,臣只能违抗皇命了。”左朝归口中说着这般令满殿文武大臣面色各异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新帝阴沉不悦的脸微微一僵,眼中无法遏制的闪过一抹喜色,过了片刻,才将脸上的表情调整过来,露出一抹浮于表面的担忧,“爱卿所言可是属实?若果真如此那北狄可真是罪大恶极!”口中这般问着,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六七分。
“不敢蒙骗陛下,若非不想耽误公主终身,臣又何至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种事。”说到此处,左朝归仰头饮了一杯酒,落在众人眼中,就是他在压抑着耻辱痛苦以酒消愁。
“爱卿为我大延付出良多啊,辛苦爱卿了。”新帝长叹一声,“虽然公主不好再赐婚与爱卿,但这京中还有高门贵女无数,出色的也不少,爱卿可有看上的?若有,朕今日便当殿为你二人赐婚。”
此话一出殿下的朝臣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不说真心疼爱自己女儿的,便是那些存了心思用女儿来谋取更进一步机会的大臣,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毕竟便是嫁过去,若无法生下子嗣,再大的权势富贵,也不过只是一时的镜花水月,反倒平白损失了一步好棋。
“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不过臣不想为一己之私,耽误无辜女子的一生。”左朝归直言拒绝道。
新帝遗憾叹息一声,“既然左爱卿不愿,朕也不好强求,若不然佳侣成怨偶,反倒是朕的过错了。”
“谢陛下体谅。”左朝归朝上位微一拱手道。
此时新帝看他也不觉得十分碍眼了,毕竟一个注定无后的人还能对他的皇位产生什么影响?便是他有想法,朝臣也不会支持他。
如此一场宴会,君臣尽欢。
宴会散场后,左朝归登上来接的马车返回国公府,他一上车,一身黑衣劲装打扮的左岩便单膝跪地,“属下见过主子。”
左朝归在他对面坐下,略一点头,示意他起身,“后续药物都下进去了?”
左岩起身,身姿笔直的半坐在马车座位上,声音压得极低,“回主子,都下进去了,之后的一个月里药效会慢慢显现出来。”
“嗯,做的很好。五皇子母家那边的情况查的怎么样了?可是与表现出来的一般属实?”左朝归手上细细摩挲着一节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碧绿竹笛,淡淡问道。
“属下都查探清楚了,五皇子的母妃宁贵人的确只出生于一般普通商户人家,只是由于生得格外美貌,被当地官员收为义女送入宫中,想要借此一搏前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助力。”左岩将所查到的信息一一道来。
“既然属实,那等座上那位去了,便将五皇子扶上去。”左朝归随口吐出语意惊人的话语,“还有皇族宗室,武将派系,以及一些中立官员可都打点好了?”
“主子放心,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左岩眼中精光一闪,肯定道。
“那便好,务必保证那位子到时平稳更替,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荡。”左朝归最后嘱咐了一句。
左岩连忙垂头应是。
事情商议完毕,左朝归便不再理会他,微微阖上眼帘,似是在闭目养神,手指细细描摹着手中竹笛,原本新雕刻未及打磨的粗糙笛身,如今已经是一片平润光滑。
左岩安静无声的默默坐在一边,确保自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到主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白石学院众学子离开的时候就到了,不知是否是出于面子上的考虑,学院提出了在县城最大的酒楼百味楼为一众学子送别饯行。而容时作为这一次负责众学子在县学日常学习生活的主要负责人,同样也参与了这次聚会。
申时刚过,众学子和几名夫子便齐聚于百味楼最大的雅间内,明日便即将离别,这个时候哪怕是往日闹过一些小矛盾的学子们,此时也不免真心道别,祝愿几句。
一时之间,整个雅间里气氛和乐融融,众人你来我往间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虽不免仍有离别的伤感,但到底只相处了短短一个月,更多的却是对于未来的展望,以及此次秋闱上一决高下的雄心壮志。
容时只稍稍饮了两杯酒水,便没有再碰,虽然来敬酒的人多,但众人反而却纷纷劝他少饮,又略略用过一些饭食,容时不耐雅间内太过喧闹且气味驳杂,便出了雅间顺着沿廊在酒楼内慢行,惹得沿路撞见他的食客呆愣当场,一个个怀疑自己身处的不是在酒楼,而是在那飘渺仙宫,参与瑶池宴饮,不然怎么会路遇仙人与之同地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