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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将倾大厦肩挑之(1 / 1)

天上飘落小雨,雾起渭水朦胧,苏长玉一次又一次将秦枫砸在地上,少年郎身上的护体气机一次又一次破碎,老人始终留其一条性命,恰到好处收手。

秦枫狼狈不堪,浑身尽是泥泞鲜血,强行调用白玉楼的四层气机,高楼之上风雨飘摇,声动不止,白玉楼的气机源源不断涌入丹田,身转狼顾,猛然扭动整个身子,任由气机爆开,犹如大风中的飘絮肆意旋舞。

“殿下怎敢?!”

苏长玉大喝一声,调动气机强行打破年轻人的以命换命,轰出一拳砸去,动之如江水古井无波,待到一步之内,势如雷霆炸裂延绵,掀起数丈大浪起伏不定,

秦枫以命换命,迎头撞上雷霆万钧的一拳,拳罡尽数破碎,整个身子摇摇坠入江底,生生砸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

老人抬头长吐一口浊气,低眉盯着底下鲜血淋漓的白头少年郎,问道:“殿下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秦枫晃晃悠悠站起身,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放开大袖鼓动飘摇,第五根经脉扶摇直上穿云霄,牵引白玉楼五层高楼,第五层高楼轰然倒塌,化作一座废墟,一股气机被释放源源不断涌上丹田,枯竭的身体枯木逢春,绽放点点生机,

白头少年郎怒发冲冠,双拳动气起势,踏步而起,卷动江水沸腾起伏,宛如一道从江底步步攀升的虹光。

苏长玉摇摇头,鼓动双袖烈烈作响,大秦第一武夫,镇守京城十二载,未尝一败,坐看云起云落处,站观红墙高篱景,曾几何时少年郎,白发华生回转往,才知少来多遗憾……

一生练拳,那便出一拳,老人向前站去一步朗声道:“殿下可要看好了,何为渭水倒倾,何为大水漫灌,老夫得罪了!”

渭水江面起伏倒倾,苏长玉低眉浑浊,负手而立,抬起一手撑起一片江面,宛如天上仙人居高临下。

燕向天咬牙切齿,不做任何迟疑身转掠出,陈青山出手拦住年轻人的去路,双拳递出将之震退,收袖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殿下的实力去沙场厮杀无异于是送死!”

燕向天踏步强闯,一杆红骏马鲜红如血,枪弯半弧甩出,动之如游龙,“让开!他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你们玩弄,要杀要剐,今日请便!”

陈青山吐出一口浊气,卷绕双袖缠臂,双拳抵住长枪,气动高悬,燕向天不顾一切要救下秦枫,手中长枪弯如压竹,猛然甩出,船板直接被崩碎,趁势寸进,枪动落如雨,徐徐推阵,宛如一阵大风汹涌,

白衣老人双拳震出破开枪动,身转急下只手夺下长枪,一掌推开燕向天,一杆鲜红长枪穿风落在年轻人身前。

陈青山三千白丝飘摇不止,目光浑浊,放开气机延绵八百里,大喝道:“燕公子,请止步!”

燕向天抬枪压肩头,甩出一个半弧递进,老人一手稳稳握住长枪,似如雨点拍大江,惊不起一点风浪,年轻人向后挪移一步踏地借力,继而放开长枪任由颤鸣不止,一鼓作气撞出。

陈青山收枪入背,一拳化掌掀飞燕向天,抛出长枪又是落到年轻人的身边,向前走出一步说道:“不要干啥事,殿下不会出事,你心知肚明,老匹夫不会对殿下下手,况且老夫还站在这里,尽管放心。”

燕向天拔起长枪,怒目道:“若是他出一点事,我燕向天定当不死不休,这杆长枪不会介意多杀几个顶尖大宗师,即使你们四衣高手也不例外!”

陈青山不可置否,想来年轻人的事迹,这并不算什么大话,燕家霸王虎子燕向天,天下有四大用枪高手,其一北地枪王张绣败阵给一个年轻人,当时那个不过十六岁的燕向天,只是一杆木枪,而今手握天下前三燕家名枪“红骏马”,若是生死对阵全力以赴,最多不过五五分……

老人平复气机涌动,自知有那个男子在,他们最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不会生死对阵,不如说得清楚一些,此次出行只有苏长玉与自己知道,若是出现一点意外,大秦将会雪上加霜,所以不敢出现任何意外,必须先确保那个人的绝对安全……

秦简敲了敲板凳腿,笑道:“能不能心平气和一些?难得见到顶尖武道高手的对阵,此等大饱眼福的机会,不应该错过才是最好,来来,与朕一同静静观赏。”

燕向天抬脚震起长枪,收枪入袋,毅然决然静静站在中年男子背后,背后生起一身冷汗,一手放后。

陈青山摇摇头挡在年轻人的身前,笑道:“陛下此话在理,是我等太过小家子气。”

江面之上,秦枫扶摇直上撞去,苏长玉放开江水倾覆而下,大浪滚滚卷动,年轻人只身破浪开江,第五根经脉断碎,白玉楼一阵抖动,双拳进入老人半寸之地,被一拳轰退数米远。

苏长玉猛然一踏,起伏的江面归于静止不动,掠水身形急动,溅开一道数丈高的大浪。

燕向天见势不妙,看着那道身影沉入江底,脚步向前微微一挪,陈青山一手如钩紧紧抓住年轻人,不让走出半步。

秦简拢收双袖十指相扣,闭目养神缓缓道:“枫儿不会有什么事,你看得出来,只是说会痛一些,会很痛,但至少总归还有一条性命留下,天下半数气运,他的肩头抗不起,不如一刀两断为好,做个闲事王爷,总比在沙场上生生死死要好很多。”

燕向天咬牙切齿,沉声问道:“为何一定要夺去他的一切?他明明是在求死,他也根本不怕死,为何总是要去逼他?”

秦简手放佩剑执印,这是第二次想要拔剑,长吐一口浊气,想起那个从小喜欢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孩童,那时多好,孩童天真烂漫,只知捕蝶寻花香,笑看蛙声听蝉鸣,后来就变了,变得很快,那个小孩童已经与自己一般高,开始随父亲上马杀敌,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一次次立下赫赫战功,成为名声远扬的大秦公子,而自己不过是困在笼中的鸟雀,他羡慕过,嫉妒过,想过那个人会死在沙场上,也不想那个人死在沙场上,都是无疾而终,相见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如今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忘了他稚嫩的声音,也忘了他英气的眉目,只记得那个离去时的背影,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已不在阑珊处。

中年男子垂下手臂,后来父亲驾鹤西去,大秦祸乱四起,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笑着南下,他未曾有一句挽言,静静看着他牵着那个未过腿高的小孩童,那个小孩童很像他,同是一样的顽皮,一样的喜欢闹,不像自己这般犹如一潭死水古井无波,其实都很好,他像父亲驰骋沙场的快意模样,而他更像父亲夜灯勤政的俯首模样,他们好像都是父亲的影子,却又都是自己,

他有些想他了,也很快就能下去见他了,他很高兴,他其实还想告诉他:“活着真他娘的累,要是当初换我南下就好了,让你也坐上这个位置吃吃苦头……”

秦简想着想着就笑了,眼眸里又是泛起朦胧,都说江山万里如画,后宫佳丽三千人,天下谁人不羡之,去他娘的狗屁,十二载励精图治,与大秦众臣挽大厦将倾,就没有一天能安然入睡,总是会梦见大秦旧都洛阳大火纷飞的景象,那一夜里,大秦男儿齐上甲,握刀酣睡洛阳城,战鼓擂响人不归,举国大雪缟素白。

十二年来,一次又一次吃尽苦头,一次又一次被世人耻笑,中原有首歌谣这样唱:“暴秦,暴秦,天火夜烧大城都,一朝覆灭逆臣意,狼鼠北逃窜,蜷缩小六州,衣不遮体蛮子样,食不果腹烂乞丐。

暴秦,暴秦,天不怜悯地不爱,寸地难生庄稼穗,落雪覆满身,不用着缟素,人死狗啃相互食,蛮夷未有开化智。”

中年男子紧握双拳,狠狠砸在船栏上,陈青山身躯一震,第一次见到稳如泰山的皇帝会是如此气急,连忙躬身问道:“陛下,可有何事不满?我等臣下当尽心为陛下分忧。”

燕向天手放长枪,躬身低下脑袋,不敢语言放肆,眼前之人父亲极为欣赏,曾亲口评价:比肩先帝,堪比完人。

这几个字足以让任何人敬畏,大秦先帝亲手覆灭前春秋乱战,一统天下各国,无一人能缔造如此宏伟大业,自大凤王朝覆灭八百年来,天下整整分裂八百年之久,各国纷争不断,致使民不聊生,八百年来出现各家学派诞生周游列国,想要以理服人,以德育人,无一不是无疾而终,化作一粒泥沙沉入历史的江河,各国想要统一唯有战,也只有战,才能震慑那群经营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秦简摇摇头,说道:“朕只是想起一些不好提及的事情,想着难免气急攻心,并无大碍,请放心。”

陈青山看着那个背影,不由得轻轻一笑,爽朗道:“今我非昨日之我,咱今日之大秦非昨日之大秦,他们的狼子野心,必定会被狠狠挫败。”

中年男子拍案栏杆,目放南去,喃喃道:“天下我大秦一手握之!你们且给朕看好,天不怜大秦又何妨,人力当可胜天!”

自当坐上那个位置,昔日少年郎褪去意气,渐渐老重持成,什么都不怕,什么也都怕,底下的少年郎很像他,虽有千万人阻拦,仍是一往无前,一肩挑之,只为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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