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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芸莲轻轻地“咦”了一声。

但还没等她把疑问说出口,电视台的切镜就表明了事情并非如她想象的那样是直播事故。

林柔独自走上台阶之后,站在后车门旁边的人变成了另一位正装绅士——不对,这是许双双,她今天穿着样式颇为中性的长西装和高腰西裤,如果不是红唇和胸前的弧度,第一眼还真难看出来真实性别——方才的戏码再度上演,许双双伸手,车里的苏酥一手搭在她的手上,另只手抱着裙摆,弯腰下车。

然后一模一样地,相视一笑后,苏酥放开了许双双的手,只身一人拎着裙摆走向大剧院的正门。

转播画面与先前一致,主要由两组机位切换组合,先是剧院玄关,衣着华美,但步履姿态仍有些拘谨的苏酥拾级而上,随后切至场外,目送苏酥走上台阶的许双双转过身,与须臾之前退居车尾的秦绝对上视线。

秦绝微微笑着,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像是在以全组唯一男性的身份无声表达:女士优先。

许双双笑了笑,浅浅颔首致意,旋即亦是昂首阔步地向着厅内红毯行去。

镜头摇移,苏酥迈入走廊,抬眼即见不远处一抹冰蓝色的身影在交错闪烁的镁光灯下静静伫立,是林柔,她正侧着身回望来路,与苏酥四目相对的一瞬,她噙着笑意伸出手。

庄严隆重的荣耀之路上,有人等在前方。

霎时间,苏酥紧绷的肩背松弛了下来,她露出笑容,加快步伐走向林柔,亲亲热热地挽住了那只等待她的手臂。

画面柔和过渡,许双双踩上最后一节阶梯。直至此刻,秦绝方才迈步,带着风度和谦逊,也带着大轴出场的从容,在诸多闪光灯的热情欢迎下走上红毯。

电视屏幕前的邓芸莲发出一声心悦诚服的慨叹。

“朵朵随你,追星的眼光一直很好。”她说给汪远军听。

“嗯?”汪远军转过头看她。

“《冰雪奇缘》颠覆了传统的王子公主形象,没再讲述王子拯救公主的唯美爱情故事,而是塑造了性格迥异,成长经历也不同的艾莎和安娜,讲述了她们俩的个人成长和彼此间的姐妹情谊。”邓芸莲轻轻说道,“这样的内核,这样的作品,能被秦绝一个男人不带任何刻板印象地编导出来,本身就是个挺稀奇的事。”

“但做项目么,寻找当前市场的空白,大胆推测用户的喜好,再结合手头的资源,找准受众群体,发挥既有的优势打造出让大众眼前一亮,又不会用力过猛以致劝退的产品,就这样维持拿捏好度把产品推上年度热销位……这套流程搁我这我也能做,按着步骤走并不难。

“所以《冰雪奇缘》最能证明的是秦绝的才华和实力,其他的其实不一定。

“毕竟蓝组当时有商业指标的要求,对一个商人来说,他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件产品,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想通过产品表达什么,这些都无所谓,他知道你喜欢、你会买账就行。‘投其所好’嘛,大家都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的金兰奖红毯,却真的体现出了秦绝这个人在观念和行为上的特别。”

邓芸莲说到这里才微微偏过头,迎上汪远军认真倾听的眼神。

“我直到刚才都以为这个红毯会是林柔挽着秦绝走,苏酥挽着许双双走。”她说。

汪远军恍然大悟:“是哎!”

虽然他平时基本不看什么盛典、典礼,但脑海里对此的确有“穿着晚礼服的女性挽着穿西装男性的手臂,两人一起成对走红毯”的印象。

前几分钟的歌剧代表出场就是这样,他们四个人刚好两男两女,走红毯时也是身穿礼服裙的女人挎着正装男人的胳膊,就这么成双结对地走完了全程。

如此一看,邓芸莲的推测很有道理。首先秦绝是蓝组组长、《冰雪奇缘》的导演兼总负责人,林柔这个女主角挽着他走红毯十分合理,其次许双双在音乐剧里反串出演苏酥那个角色的官配男友,今天又刻意穿了身中性礼服,苏酥挽着她走红毯同样是个各方面都挑不出错,甚至小有亮点的安排。

“结果就像我们当初在林恩剧场看《冰雪奇缘》的时候一样,全都猜错了。”邓芸莲笑道。

顿了顿,接着道:“秦绝摆足了尊重的姿态,亲自开车,亲自接林柔下车,还让林柔和苏酥单独走红毯亮相,甚至把许双双也排在自己前面,他真是……”

邓芸莲露出复杂的笑容,“《冰雪奇缘》已经够火了,不需要再让林柔和苏酥‘营业’了,他完全可以按我刚刚说的那么做——他也确实当得起——到时候一登场,第一女主角艾莎女王挽着导演走红毯,多有面啊。”

“但秦绝他就……别说这么做了,他甚至好像都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挺少见的。因为男人往往都接受不了女人比他强,觉得hold不住,没面子,显得自己好像很没能力似的,心里会很介意。

“而秦绝给我的感觉就是,他在对待男女两性这方面平和且真诚,身上一点儿也没有刻板印象和劣根性,通情又达理,这样的男人真的非常,非常难得。”

邓芸莲说着又看了汪远军一眼,眼神里有缺席家庭的歉意,有撒娇般的促狭,有难以言说的骄傲,但更多的是作为家人和爱人的、含着浓浓信赖的柔情。

她的丈夫就是这样一个极其难得的男人,他爱她,尊敬她,从不觉得妻子比丈夫学历更高、收入更多、工作更忙是什么难堪的事,他们或许不是外人眼里的“标配三口之家”,却在数年别离又重逢后携手步入了温馨和谐的生活,幸福得不可思议。

被那样饱含情意的眼神注视着,汪远军有些脸热,局促间一晃变回曾经那个毛头少年,有点臭屁地咂了咂嘴:

“不错,朵朵在看人这方面是随我。”

倒是一直记得她夸他的那句话。

邓芸莲轻笑出声。

两人闲聊的这会儿,留到最末的秦绝也已走完了红毯,汪朵朵则是抱着手机反复观看同好录屏上传的《FROZEN》四人组登场亮相全过程CUT,被每个有秦绝在的镜头迷得晕晕乎乎,爸爸妈妈在说什么一点儿都没听进耳朵里。

不多时,钟表指针移向晚上七点,画面再次变化,这回讲的是金兰奖的起源和发展,一部纪录片拍得诙谐有趣又不失历史厚重,算上前后的公益广告,差不多放映了半小时。

汪朵朵从V博上了解到纪录片播映的同时京城人民艺术大剧院的入场并没有停,貌似是给那些姗姗来迟的提名者们留出的“最后冲刺时间”,等到七点半,大门正式关闭,安保人员和地勤们开始劝返围观群众,电视屏幕上也同步呈现出了【倒计时30:00】的字样,金兰奖颁奖典礼这才进入最终的预热。

“开始了吗?到哪了?”另一家居民楼里,加完班的冯义火急火燎地冲进家门。

“倒计时着呢,八点开始。”妻子看他这模样就觉得好笑,“还剩点排骨汤,给你热热泡剩饭?”

“嗯。”冯义边挂外套边应了一声,妻子起身往厨房去了。

两人的女儿在旁笑嘻嘻的:“爸,你昨天不是说不看嘛?”

“咳!昨天我又不知道孙部长也来了,有秦科肯定得看看啊。”冯义换好拖鞋走进客厅。

“好吧~”女儿耸耸鼻子,“刚才林柔走红毯可好看了,再之前的戏曲亮相也好看,你都错过咯。”

“那有啥。”冯义心里只有秦一科技,摆摆手拿着公文包进了书房,“《冰雪奇缘》得奖了再叫我。”

“噫。”女儿撇撇嘴。

什么嘛,嘴上说着不关心,结果比粉丝还在乎成绩。

她摇摇脑袋,不再吐槽这个傲娇嘴硬老爸,趁金兰奖颁奖典礼还没开始接着埋头写作业。

同一时刻,A国,凯弗·威尔逊一家打着哈欠挤在主卧室的床上,面前的白墙投影着网络电视上的龙洲国际戏曲频道。

前一晚还吵着闹着要看《FROZEN》颁奖的艾丽早已窝在姐姐珍妮怀里睡得直冒鼻涕泡,完美错过了林柔和苏酥的华丽登场。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顶着时差清早爬起来看电视还是太勉强了。

两个大人倒是还算精神,凯弗的妻子蕾安娜拿起床头柜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龙国的戏剧居然有这么多种,真让人惊讶。”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凯弗抚摸着珍妮的头发。

“他们的脸看起来有点恐怖。”珍妮不太理解京剧脸谱,“但衣服和头顶的东西又华丽又漂亮。”

“我想那是为了观众考虑,你知道的,宝贝,很久很久以前可没有电子屏幕这种东西,一切夸张的打扮都是为了让坐在远处看戏剧的人也能看清。”凯弗解释道。

珍妮点点头,揉了揉眼睛。

“睡吧,有《FROZEN》的地方我会叫醒你的。”蕾安娜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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