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穆飞实在不想看着自己一直所尊敬的长者变成一副无赖的模样,他更不想自己也变成一个无赖一样与对方争吵不休。
门外,阴雨绵绵,绵密如牛毛的雨丝如蛛蝥之网一般网在他脸上,让他感到窒息。不多时络绎不绝的雨丝汇集到他的脸上,织成了一颗浑圆透亮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滴落在了冷冰冰的砖石上,顷刻,碎了一地。
原本,这次动身去绍兴之前,他还跟自己说一定要去看一看江绿衣曾跟他提到过的海云苑中的贞桐山茗,因为他觉得这次不去,以后应该就再没有机会去看了。
可结果,他还是没有去成。
回来的路上,他一言不发,一种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愧疚感深深地压迫着他的喉咙,这种苦痛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来绍兴时的心情一样,只是彼时年少的他还不会约束自己的眼泪。
祁穆飞身心俱疲地从绍兴赶回姑苏,芣苢堂的殷雷殷堂主早就在常棣堂翘首相候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如那枝头行将零落的黄叶一般在风中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坚持拄着拐杖立在门口等候。
芣苢堂是专门负责千金堂药草的采买事务的,这两年“仙桃草”屡屡断供的风波,可让这位老堂主没少奔波,他那条腿就是在一次不愉快的归途中弄折的。
可他没有任何怨言,相反,他还为之自责不已,他觉得是自己的老而无能让这位年轻的少主人在那个“无赖”面前受尽了屈辱,也让千金堂时时陷入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这次原本应该是他陪着祁穆飞一同前往绍兴的,但他这条仅存的腿实在走不动了,祁穆飞也没有批准他的随行请求,而是由他的儿子殷陈替了他。
看着满院被西风吹落的落黄,一叶知秋的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这次谈判的结果。
那天,他从儿子殷陈的口中得知了谈判破裂的消息,也从他儿子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更为骇异的消息——祁穆飞决定亲赴九嶷寻找解药。
对于这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消息,殷雷的反应很激烈,他在自责的同时也把他的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殷陈并没有辩解,也没有妥协——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顽固。
在祁江两家关系的处理上,他是祁穆飞坚定的拥护者。在这一辈与祁穆飞同时期成长起来的十二重楼接班人中,殷陈算不上是最优秀的那个,但绝对是最懂祁穆飞的那个。
在这个时候,他很能理解祁穆飞的决定,因为理解,所以信赖;因为信赖,所以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