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开始发第二轮牌,卡牌递到温倾的时候，何小絮凑过来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和我不一样。”
说着,她把自己的图案也给温倾看了看。
大家翻开手心里的卡牌，放眼望去,各不相同。
班长只好重新洗牌，第三轮的时候,温倾和小庄的卡牌撞了。
“哈哈,温倾,小庄,你俩要选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到我了？”小庄挠了挠后脑勺,一脸郁闷：“我选大冒险。”
“行，”不知道谁突然说了声：“那你去台上跳一段自由舞。”
“……”小庄愿赌服输,果真走到舞池前，一个翻身跨了上去。
舞池里的人注意到他,纷纷放慢动作。
小庄个子偏瘦，往台上一站，再来几个自以为帅气的街舞动作。
瞬间炸场。
dj跟着他的节奏打碟,所有人看着他完成一连串动作，然后潇洒下场。
“噢噢噢！”滚浪似的惊呼声。
小庄走回座位,从桌上扯了张纸擦干，场面太热闹，他紧张得气喘吁吁。
“行了吧，到温倾了。”
“……”
大家看向温倾,何小絮笑得猥琐：“你选啥？”
“真心话吧。”毕竟她没啥才艺好展示的，总不能蹦跶着爬上台，然后对观众说——嘿,大家好，我给大家表演个打坐吧。
“真心话啊。”何小絮眼底划过一丝可惜，然后看向别人：“她的事我都知道，没什么好问的，那你们问吧。”
黎铭陪玩了一晚上，总算找到机会和温倾说话。
他眼里闪着亮光，放下纸牌，跃跃欲试：“倾倾，我要做什么，你才会喜欢我？”
“……”
又来了。
“哇塞，当众表白！”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温倾发誓，这种在别人表白时候起哄喊着答应他的人，大概率和男女感情破裂后扬着原谅他旗帜的，是同一批人。
黎铭轻笑：“倾倾，是真心话啊，你可别瞎说。”
“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还有哪儿做得不够好，你说，我改！”
“……”
温倾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你做的挺多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可能……”温倾抬眸，触及到手机一闪而过的来电提醒时闪过一丝异样。
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
她眨了眨眼睛，把原本想要吐出的话咽了回去：“你很好，就是年纪太小了，不靠谱。”
“……”黎铭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嫌自己太小，他咬牙道：“哪里小了，我比你大一岁。”
“嗯，我知道。”温倾旧事重提：“就是和你一起长大，读幼儿园的时候你还记得不，那时候你还没我高，动不动就被别人当小鸡仔扔过来扔过去，还得我帮你解围。”
“……”
“所以那时候落下了阴影，在我心里，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小鸡仔。”
众人唏嘘不已。
实在没办法把眼前姿态卓越的黎铭和温倾口中被人扔过去扔过来的小破孩混为一谈。
黎铭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这话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还被她拿出来到处宣扬。
“不就是玩个破游戏吗，谁许你说这个了？”
温倾睁着澄澈的眼睛，无可奈何：“你都说了真心话不许撒谎，这就是我想说的。”
“……”
—
温苑被人血虐，打完那把以后，撺掇着随机匹配的队友把韩沉直接给举报了。
系统检测挂机属实，禁止韩沉再参与排位赛。
他这才放下手机，横着小曲走进温倾房间。
一分钟后，手里拿着一副画加一本笔记本，踩着拖鞋踱步出来。
温倾从六岁起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读小学的时候想起一件事就能写一篇日记，往往一天好几篇都不够写的。
到后面升上中学，学会了抓重点，所以变成了一天一篇日记，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
再后面，升了高中，学业繁忙，生活也变得枯燥，没了要特意记录的事情，她的日记变成了一周一篇，甚至更长时间。
这本日记本记录的大概是她从初三到高三的事情。
前部分大篇幅地吐槽温苑，字里行间把他和小区的流浪狗对等。
提到温苑的时候，不知道是温倾写不来“他”这个字还是怎么的，居然用“它”来指代。
一眼望下来，通篇都是“哥哥它不是人。”
“哥哥它今天抢我草莓吃，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哥哥它长得好像一只哈巴狗。”
温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手里对这本日记更加没轻没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温倾的日记里，温苑占据的比例越来越少。
他翻页的动作逐渐变慢，感觉她字里行间，多了几分他也摸不透的情绪。
有一个人逐渐占据了温苑在日记本里的地位。
温倾通篇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只是讲，有个人对她很好，又送糖又打架。
温苑合上本子想了想，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送她糖的人那么多。
七大姑八大姨，每年给她好几口袋的糖果巧克力。
打架？
她妹小时候这么能混？还学人家打架？
温苑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够关心这个小七岁的妹妹。
以至于她有很多事情，其实他都不知道。
高二那年，一整学期，温倾只写了一段话，温苑继续往下看——
同一时间，韩沉驾驶着前两天从朋友那里借来的车，往淮序最热闹的娱乐街驱使。
他没敢说自己是去找温倾的，也没好问她到底在哪里。
只觉得往这里走，说不定能偶遇上。
车里有点沉闷，韩沉把窗户按下，清爽的冷风从窗外划过，他单手把持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窗沿上，目视前方漫无目的地行驶。
一双桃花眼里折射出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他在车水马龙中穿行，好像是淮序的一部分，又好像他从来只是个过客。
车窗外闪过无数灯火。
景程小区里，温苑拿着温倾的日记本，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一页页翻开温倾的日记。
“糖化了，本来想着放放再吃，没想到最后还是没吃成。”
“和小絮去电影院的时候遇见他了，他眼下的清灰似乎没消失过，他是不是从来都不睡觉的？
我发现他个子又高了些，在人群里轻而易举就能看见，小絮说他很好看，漂亮得像只妖孽。
嗯……确实好看。
脸部线条流畅，五官深邃利落，顶着漂亮的狐狸眼睛，笑起来特别惊艳，怦然心动，大抵就是这个感觉吧。”
温苑嗤笑——
“他给我做了一杯水果茶，他说他最拿手的是这个，但是我不信。
那杯饮品比别家多放了一倍的水果，几乎将杯子塞满，他要是真拿手，不会不知道，这样卖一定会亏！
超出正常分量的果茶应该会比别的甜点，但是我喝着很苦，因为他说，他要走了，他要走了吗？”
“明明很害怕离开，但真正送走他以后，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听说他在淮序一个亲人也没有，回家那边，或许他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吧。
只是……我还是好想他。”
“他真的很孤独，无论在哪里，都只有一个人，我想……去到有他的地方。”
“送他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好，有一点留恋便是万劫不复。”
后面两排字和前面的比起来，歪歪曲曲地像狗啃过，像是手抖得不可抑制。
而且那些字，像是被水晕染过一般。
温苑皱着眉头，他妹……这是失恋了？
还不知道她恋过，这就失恋了？
谁家的小子瞎了狗眼！
温苑反复研究那张已经模糊得不行的肖像图，可能因为是铅笔画的，又曾经被人反复拿出来观看，很多地方都晕开了，墨迹混乱。
即便是这样，温苑看着那张脸，却依然觉得这个家伙熟悉得可怕，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画里的人穿着淮初中学的校服，笑眯眯地趴在桌上，模样懒散。
温苑嗤笑了声：“狐狸精！”
—
开了一会，韩沉逐渐冷静下来。
对自己这种莫名的心态和举动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开着车出来抓温倾？
用什么身份和立场呢？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兄长，还是背地里肖想她的流氓？
韩沉扶额苦笑，将车停在河边，车窗完全拉了下来，指尖点燃一只香烟，看着徐徐的烟雾从他周身升起。
与此同时，手机忽然震动。
接到温苑电话的时候，他以为对方要让他继续打游戏。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
温苑：“你号没了。”
“……”
“刚才八个人连续举报你，系统说要禁你一个月。”
“……”
“我让他们举报的。”
韩沉无奈：“兄弟，至于做这么绝？”
“挂机狗，就该这么整。”温苑吐了口气，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韩沉，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几分。
韩沉语气淡淡，猩红的火星很快燃至指尖，他下车把烟头扔了，然后靠在车旁。
“所以你特意打电话过来通知我？”
“嗯。”温苑说：“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温苑清了清嗓子：“我妹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什么？”韩沉眼皮抬了抬，下意识道：“不可能。”
温苑翻了个白眼，无语道：“骗你做什么，我在她房间里翻到了一副男人的画。”
“可惜就是看不清楚脸了，不信的话我发给你看看？”
韩沉喉头一阵干涩，越想越烦：“男人的画就说明她喜欢别人了？你别说你手机里没存过女人照片？”
别人不知道，韩沉可清清楚楚。
很长一段时间温苑张家玮他们几个都蹲在宿舍里看片儿，他们还有个共识，星期五下午八点，是宿舍的集体看片日。
除了韩沉要去兼职和照顾老爷子，他们三人，几乎从未缺席过。
被人揭短，温苑清咳了声：“这能一样吗？”
说着，他快速把东西扫描了遍，发给韩沉：“照片我给你了，搞得像是我骗你似的。”
“……”
韩沉把手机放下，看着提醒，温苑果然把照片给他发了过来。
他挂了电话，站在原地良久，然后闲闲地点开手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到毫无波澜，如果不是他越发僵硬的手指出卖了他，还以为他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呢。
他很快就看到了温苑发来的图片，看样子是有些年头了，图纸边缘隐约有些泛白，铅笔的痕迹被晕染来，画里的人眉眼模糊。
温苑被挂断电话也不生气，很久快发来一条语音。
“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
韩沉点开大图，半响后默默点头，心下翻涌，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确实眼熟——
阴霾散开，韩沉身心舒畅地坐回车里。
温苑还在给他发消息。
“……”韩沉有点不确定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轻轻蹙了眉头，给温苑重新拨了过去：“怎么说？”
韩沉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尴尬和紧张。
温苑半点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只捡了几句重点来讲：“看我妹的描述，那人挺浪的，撩了我妹也不负责，居然半路跑了，你说气不气人。”
“……”
“要是被我知道他是谁，我非要打断他的狗腿。”
韩沉听得一头雾水。
“你妹妹有没有写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
“就只说他人挺好，请她吃糖还帮她打架。”
韩沉关窗的动作停住，江面灯光颓靡摇晃，车里空调一点点散发暖热的温度。
他心里哐当一声，像是有一簇烟火在他脑子里炸开。
“请她吃糖？帮她打架？”
“我们家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居然被别人几颗糖拐了去，还把包装纸留到现在。”温苑痛心疾首：“丢人啊。”
心里的某个猜测忽然得到了印证，韩沉轻笑出声，眉目舒展，窗外的灯火斜斜地照进来，印得韩沉的脸越发潋滟。
他摸了摸下巴，问：“我记得，你好像比我大一点对吧？”
“？”温苑莫名其妙：“比我小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不是。”韩沉摇了摇头，意有所指：“所以，我喊你一声哥，不过分吧？”
“别。”温苑拒绝：“你还是喊我爸爸吧。”
韩沉没理他，慢条斯理地笑着问：“你妹妹在哪里，你知道吗？”
“爵迹酒吧。”温苑莫名其妙：“你不会真要去看小孩子聚会吧，什么恶趣味？”
“嗯，偷偷看看。”
—
班长手里的牌来来去去发了好几圈，一开始大家伙顾忌着许久没见，各自留了寸底线。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真心话问的问题越来越露骨，大冒险出的任务也越来越刁钻。
好几次把温倾吓出一身冷汗，提出要退出这个游戏。
这一轮，小庄和班长同时遭殃。
一旁起哄的同学直接问：“班长，你男朋友一次多长时间啊？”
班长脸皮本来就薄，这么一问，立马红到耳根，整张脸红得像是在滴血。
温倾忍不住皱眉：“你们好歹有个度吧。”
“又不是耍流氓，咱们就是好奇。”
“就是，那么多年同学，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大堆人笑着开脱，倒显得温倾小题大做。
班长埋怨地看了一眼提问的人，眼睛里泛着水光：“这个我怎么知道，谁记得这个啊。”
“哈哈哈，我们懂了，肯定是班长太投入了。”
班长回答完，轮到小庄。
大伙无奈：“怎么又是你啊。”
小庄也欲哭无泪，今天他运气不好，隔几把就轮到他，他也不想的啊。
“都惩罚这么多次了，不如就放过我算了。”
“这可不行。”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句：“就惩罚小庄，去酒池里随便找个美女热吻？”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小庄立刻反对：“我怎么可能这么随便。”
“得了得了，你去要个美女联系方式，行了吧。”
大家伙也是看小庄被捉弄太多次，不好一直抓着他不放，这才换了个没那么刁难的惩罚。
温倾借着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小庄身上，低头同何小絮说了句：“小絮，我想先回家了。”
何小絮惊讶：“回家做什么？这里这么好玩。”
“不了。”温倾咕哝着：“太别扭了。”
交几个陌生朋友她能理解，可就是这种方式，她有点不能接受。
“我知道了。”何小絮了然道：“你是不是怕一会儿输了被他们恶搞？”
温倾郁闷地点点头。
“放心。”何小絮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有我和黎铭在，他们不敢这么放肆的，谁整你，我整回去！”
“……”
被何小絮拒绝，她也不好直接站起身离开，尤其现在大家伙正玩在兴头上。
她只能硬着头皮多玩了几轮，想着千万不要输。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第三轮的时候她和黎铭撞牌了。
黎铭站起身，眼里憋着笑意。
“倾倾，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温倾：“可以耍赖吗？”
“不行的欧。”
她叹了口气，知道他们问真心话的尺度，什么一夜几次，一次几分钟，喜欢谁，和谁做过。
虽然她没有这方面经历，但是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问出来，就像是一只观赏猴一样。
她讨厌这种感觉。
“我选大冒险。”
大不了就去舞池里随便找个人，按照他们说的做就是了。
没想到一贯谨慎的温倾突然提出了大冒险。
何小絮捂着嘴笑，知道他们震惊加尴尬，毕竟对温倾耍耍嘴皮子就算了，真要让她去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她和黎铭都不会放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