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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无话可说(2 / 4)

至于礼圣,这次更是在先前文庙内部的议事上,表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规矩”。比如关于七十二书院的山长人选补缺,几乎是礼圣一言决之,从亚圣到老秀才,再到文庙三位教主和伏胜这些老人,都只能听着,按例行事。不但如此,其余几件会拿到这场文庙议事的,一样是礼圣率先定下规矩,文庙诸位圣贤山长这边,今天就不会有任何异议了,甚至连一个疑问都注定没有。

可惜今天议事之人,没能听见当下三人的对话。

不然就可以嚼出许多大有学问的余味。

老秀才突然说道:“其实元雱那孩子,也是相当不错的。”

亚圣默然。

礼圣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亚圣轻轻点头,开口说道:“第一件事,由我来介绍七十二书院山长,学宫祭酒与司业。”

只说那桐叶洲,南婆娑洲,扶摇洲,金甲洲,书院山长就全部战死,无一例外。

此外君子贤人,书院儒生,战死之人,只会更多。

南溪书院,紫阳书院,横渠书院,鹅湖书院,象山书院,槐堂书院,嘉康书院,洛学书院,鉴湖书院,濂溪书院,观湖书院,山崖书院,鱼凫书院,大伏书院……

一位位书院山长,被亚圣点名之后,都会向众人作揖行礼。

其中就有横渠书院新任山长,元雱。

是文庙历史上最年轻的书院山长。

三大学宫祭酒依旧是老面孔,但是司业当中,有山崖书院副山长出身的茅小冬,不过已经从文圣一脉,转入礼圣一脉。

茅小冬在作揖之时,正面朝向老秀才。

老秀才点头而笑。

一粒读书种子,花开浩然,在不在自家园圃,其实没那么重要,转头一看,还是美景。

何况茅小冬的先天性情、治学之道,天生就更适合礼圣一脉,那就更无需拘泥于文脉藩篱了。

再说了,以后在文庙与人吵架,茅小冬是出了名的尊师重道不忘本,到时候也是一员强援猛将嘛。

不亏,稳赚。

这一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绝学,就又只有关门弟子最得精髓喽。

左右那呆子,君倩那傻大个,在这方面比他们小师弟差了十万八千里,前两天你们俩师兄,不是要为小师弟教剑教拳嘛,先生我隔三岔五就回功德林瞥一眼,你们倒是公报私仇啊,怎么不传剑术不教拳法了?就你们那点弯弯肠子,都凑不齐一碟佐酒菜,你们小师弟好歹也是要参加文庙议事的人,那么俊一小伙儿,曹慈加许白加元雱,仨加一起都比不上,鼻青脸肿的,一瘸一拐的,像话?

亚圣在介绍完书院山长和学宫祭酒、司业之后,说道:“从今天起,浩然九洲山下王朝,担任礼部尚书一职的读书人,都必须拥有书院儒生身份。”

参与议事的十大王朝,比如北俱芦洲的大源卢氏皇帝,总计九位皇帝君主,因为还要加上一个宋长镜。

卢氏皇帝显然与其余八位君主是差不多的心境,讶异,错愕,震惊,当然还会下意识迅速权衡利弊起来。

宋长镜对此则置若罔闻,只是双臂环胸,闭眼凝神,呼吸绵长。

卢氏皇帝视线微微偏移,担任国师的崇玄署杨清恐,立即以心声提醒道:“陛下听着就是了。”

文庙广场上。

沉寂一片,肃然无声。

有些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比如那些地位尊崇、辖境辽阔不仅限于一国版图的山神湖君,还有竹海洞天青神山夫人、百花福地花主这些洞主、福地主人,双方人数加在一起,总计二十六位。他们这些或雄踞一方、或形同藩镇割据的山水神灵,对此自然并无异议。

还有些是不愿意擅自开口,这是今天文庙的第一个正式提案,此时谁站出来,率先质疑,谁就容易触霉头。例如那些与山下王朝联系紧密的宗门宗主,不管平时山巅修行,看待山下是何种眼光、姿态,但是每一位宗主,都明明白白清楚一件事,天下修行,门派立足,其实山下王朝和凡俗夫子,才是一股流向山上的源头活水。上山修道证长生,开枝散叶,得有后来人,祖师堂需要嫡传,山上每家的金玉谱牒,都需要往后翻页添补名字,一宗一门之内,往往山头林立,大修士也需要弟子传承各自法脉,不至于香火断绝。

尤其是那些个在根深蒂固的千年豪阀,对这件事,其实是最有想法和说法的,但是一样谁都没有冒失开口。

礼圣缓缓笑道:“不用拘束,是站是坐,可以随意。飞升境不用压制修士气象,武夫不用刻意约束气势,剑修和山水神灵,同理。”

议事地点,是文庙广场,可事实上,人人身在礼圣天地中。

符箓于玄率先施展术法,盘腿而坐,悄然撤去障眼法,一袭极为宽松的紫色道袍,法袍背后绘有黑白两色的阴阳鱼图案。

腰间所悬那枚酒葫芦,开始绽放出璀璨星光,仿佛已经炼化了一整条绚烂星河。

火龙真人紧随其后,悬空而坐,双手叠放在腹部,开始打盹,似睡非睡,道袍双袖上的两条火龙,开始缓缓游曳。

龙虎山天师府当代大天师,背着一把桃木剑而非仙剑万法,也缓缓落座,出现一张蒲团,赵天籁开始呼吸吐纳。

不知为何好像受伤不轻的铁树山郭藕汀,这头飞升境大妖,同样没有见外,直接祭出了一把古意苍茫的镜子,开始养伤。一把镜子,即便被这位道号幽明的大妖大炼为本命物,依旧相较于主人身形,它显得大如一座山岗。

飞仙宫怀荫,坐在了一张小榻上。

秃鹫少年一般面容的扶摇洲大修士刘蜕,席地而坐,身前还有一张案几,一座香炉,紫烟袅袅。

一些个原本打算有样学样、也跟着随意些的,在瞧见郭藕汀那边的景象后,大多犹豫一番,还是选择站立。

因为郭藕汀在祭出那把名动天下的照妖镜老祖宗后,镜子大如蒲团,可是郭藕汀却已经小如芥子。

并非郭藕汀有意施展什么神通,礼敬礼圣,而礼圣也未刻意针对这头飞升境妖族修士。

圣人天地,规矩使然。

白帝城郑居中,双手负后,随意打量起两边人物,看过那些各具道气异象的道门高真过后,就去看那些佛门大德高僧。

郑居中自有眼力,去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道人法相和高僧宝相。

除了玄空寺的了然和尚,一手托树叶一片,正在低头凝视,是依旧在想如何将掌上叶,变作那树上叶。

还有一位僧人,身边有一条好似光阴长河的纤细溪涧,就像已经被僧人以佛法截断,环绕四周,缓缓流淌,分别有顾、鉴、咦三个金色文字,屹立不动。僧人背后,竟是一位身形模糊、却是人间天子君主的宝相显化。

身旁一位僧人,身后宝相显化,是一位威严武将,一手持棍棒,一手按长剑,脚边有那踞地狮子。

另外一位低头僧人,双手合十,身后宝相显化,竟是一位老农模样的庄稼汉,好似行走田垄间,步步绵密回互。

还有一位垂垂老矣的年迈僧人,形容枯槁,由于心有佛法三问,那些文字便大道显化为三串佛珠,如同三处文字关隘。天下佛门丛林,将其视为黄龙三关。

文庙教主,董老夫子缓缓开口说道:“第二事。文圣重塑神像,文庙陪祀位置不变。”

左右,刘十六,陈平安,这三位文脉嫡传,几乎同时与自家先生作揖行礼。

礼圣,亚圣,三位文庙教主,所有儒家圣贤,此外所有议事之人,都一样向老秀才或抱拳、或合十、或稽首、或作揖致礼。

老秀才神色肃穆,坦然受这一礼。

说实话,老秀才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什么大风波没有经历过,三教辩论赢了两场,文庙议事无数,学宫书院讲学一场又一场,一场三四之争,神像被搬出文庙,打砸殆尽,弟子流散各方,老秀才合道三洲山河,拽过至圣先师的袖子,与礼圣吵得面红耳赤,一脚踩踏下一座中土山岳,在天幕伸长脖子求那道老二砍……

但可能今天因为三位弟子都在的缘故,老人才显得格外神色认真。

最后老秀才与众人作揖还礼。

这样的老秀才,其实不常见的。

遥想当年,还是文圣时,学究天人,如日中天。

那会儿,与老秀才坐而论道,几乎就只能想着怎么少输点了。

阿良嘿嘿笑道:“可喜可贺,老秀才终于又是一条有官身的大腿了,以后在文庙这边跟人吵架,我算是有底气了。我与老秀才联手,天下无敌啊。”

只要有老秀才在场,保管一人单挑一大片,他阿良闯了祸,反而就可以搬条板凳坐着看戏了。

不过在那剑气长城,当年也曾有剑修在无事牌上写下类似一句,我与阿良联手,可斩飞升大妖。

更有剑修,留下一句肺腑之言,阿良如果将来跻身十四境,一定是合道脸皮。

然后就又有不敢署名的剑修,借着酒劲壮胆,以及趁着二掌柜当时不在铺子蹭酒喝,鬼鬼祟祟在一旁加了块无事牌,写下一句:放你娘的屁,这场大道之争,狗日的争不过二掌柜。

左右冷声道:“正经点。”

阿良埋怨道:“我这样的正经人,你上哪儿找去。哦,只有喝酒的时候想着我结账,骂架的时候就不让我沾光了啊。我阿良那白璧微瑕的名声,咋来的,还不是就因为那么点酒债?”

左右开始沉默不语,懒得跟他废话。

阿良身体后仰,望向陆芝,剑气长城那些老光棍、小兔崽子,都是些不开窍的,不晓得陆芝姐姐的那份绝色,得从后边看吗?

陆芝依旧闭眼,却说道:“找砍?”

阿良收回视线,双手抖了抖儒衫衣领,瞧瞧,只是换了身行头,陆芝姐姐就要不敢多看自己一眼了。

齐廷济微笑道:“亚圣要说第三事了。”

阿良立即正色,不再嬉皮笑脸。

果不其然,亚圣开始说那第三件事。

是关于南婆娑洲、扶摇洲、金甲洲和桐叶洲的重建事宜。

因为涉及太多细节,每一位议事成员身前,都出现了一本不薄的册子。

至于为何没有提到宝瓶洲,就值得玩味了。

所以一时间,视线多有投向那宋长镜、天君祁真和云林姜氏家主,这三位,都算是此次文庙议事的宝瓶洲话事人。

至于那位年轻隐官,显然不在此列。

亚圣在众人翻阅册子的时候,提醒了一句,“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文庙副教主,韩老夫子说道:“若有疑问,我可以为诸位详细解惑。”

皑皑洲财神爷刘聚宝,看得尤其仔细。

只说在那桐叶洲,刘氏就投入不少的神仙钱,除此之外,宝瓶洲的大骊宋氏,还有北俱芦洲,以及玄密王朝的郁泮水,其实人人有份。

所以哪怕是宋长镜,也开始一页一页翻阅册子,没有任何内容遗漏。

而分别来自扶摇洲和金甲洲的两大王朝新帝,更是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郑居中因为是扶摇洲的收官人,所以也耐着性子看过一遍,合上书籍后,开始计算得失。

如果说郑居中是最快看完册子的那个人,那么陈平安就是最慢翻完的人,没有之一。

其实这本册子,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某个别洲势力,比如白帝城,皑皑洲刘氏,在这四洲扶持仙家山头傀儡的约束力大小,以及文庙这边具体的规矩界线所在。其实任何一个界线模糊地带,都会引发极多的山上纠纷,若是今天文庙不议此事,那就无非是一切规矩照旧,再简单不过,山上的勾心斗角,是一门积淀数千年的学问了,只要是个传承悠久的宗门,都不陌生,一个比一个擅长。

至于文庙编撰的这本册子,提出了重建山河一事的补偿方案,看似条目清晰,但意义不大,因为只给出了一个大方向,何况落实在事上,到时候真正对接双方,是山上宗门,和那山下王朝。

郑居中,刘聚宝,郁泮水,都有问题。

扶摇洲的刘蜕,作为曾经的飞升境大修士,自家宗门曾经手握三王朝,王朝藩属更有二十余国。

试图在桐叶洲选址下宗的北俱芦洲大剑仙白裳,往桐叶洲秘密倾斜人力物力的大源王朝,卢氏皇帝不宜开口,国师杨清恐却必须发声。

如今大骊王朝依旧占据宝瓶洲半壁江山的宋长镜,也不例外。

一一询问,韩老夫子一一回答,有些答案,显然不让人满意。只是除了白帝城城主和宋长镜,就再无人当面与那位文庙副教主“讨价还价”。

至于玉圭宗宗主韦滢,则始终默不作声,反而是关系不大的武圣吴殳,主动站在那些大宗门大山头的对立面,希望文庙订立的规矩更加严密。

陈平安已经将册子看完一遍,却又重新再翻一遍。

对于这个年轻人,如果是只有一个“隐官”粗略印象的山巅修士,兴许会觉得陈平安是在惺惺作态,故作认真姿态,但是每一个避暑行宫一脉剑修,就会很清楚,隐官大人最精通也是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把一本书从厚看薄,避暑行宫堆积如山的秘录档案,陈平安几乎本本都看,而且还要看成一本本册子,再将一本册子看成几张或是数十张便签,以便隐官一脉剑修最快翻检。

除了翻阅册子,陈平安当然也在仔细观察那些言语之人。

说不定其中某个,甚至数个,就会是那万瑶宗韩玉树的同道中人。

再一个不小心,连那正阳山的田婉,都是一路货色。

只是不知道,崔东山和周首席,有无得手。

第三件事,耗时极多。

好在今天文庙议事之人,除了那九个皇帝陛下,都是山巅修士,而且那些山下君主,哪怕是玄密王朝那个少年皇帝,体魄还算坚韧,比起寻常人还是要强上不少。

开口议事之人越来越多,一位被誉为涿鹿宋子的大族家主,还有扶风茂陵一位世袭慎侯的豪阀家主,以及中土悬鱼范氏等等,都纷纷参与议事。

有些事项,异议较大,就暂时搁置。

陆芝偶尔睁开眼睛两次,只是觉得有趣,因为有些擅长修行却不善言辞的老修士,说话的时候,竟然嗓音略带颤抖。

至于一位中年皇帝的涨红了脸,在言语时颤音更为明显,双手紧握,手心满是汗水,陆芝反而没有觉得如何有意思。

陈平安就只是一边翻册子,一边竖耳聆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议论之人,悄然分心,将所有人的言语内容,衣饰,口音,神态,眼神,某个习惯性细微动作,都一一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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