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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水落石出的书简湖(2 / 5)

陈平安依旧不自知,却已以心底心声,缓缓开口道:“老先生,我只是个精打细算的账房先生,可不是什么教书先生,万万不敢有此想。”

此后一问一答。

“这场问心局,可曾认输了?”

“当然输了啊。”

“那么失望吗?”

“对自己有些失望,做得不够好,只是对世道没那么失望了。”

“这样啊。”

此后又有“闲聊”。

老先生说得有些离题万里,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马背上的“陈平安”便听着。

“道家学说,尤其是道祖所言,呵,民智未开,或是民智大开,前后两种最极端的世道,才能推行,才有希望真正成为世间所有学问的主脉。所以说道家,学问是高,道祖的道法,想必更是高得没道理了,只可惜,门槛太高啦。”

陈平安哑然无语。

这话说得……

算了,就当是这位老夫子自己琢磨出来的道理吧。听一听,也不是坏事,千万别还嘴,别说什么不是。

陈平安可不想与人吵架。

他暂时实在是没那份心气了。

若是吃过了绿桐城四只价廉物美的大肉包子,说不定还能试试看。

“一个个先贤的背影,愈行愈远,作为后人,只是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看一眼,你陈平安会有何感觉?”

“我只觉得高山仰止,如果将来真有机会,跟他们走在一条路上,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先生们的背影,应该会觉得……与有荣焉。”

“好!”

老先生松开马缰绳,身后远处那位挑担的少年书童,则浑身琉璃光彩,虚幻不定。

马背上的陈平安,继续在“梦中”继续缓缓骑马前行,在茶马古道上愈行愈远。

那位老先生在道路上驻足不前,一样是身形缥缈,如云如烟。

当陈平安在马背上打了个激灵,恍然惊觉已是深夜时分,一人一骑,已经走出大山,来到了一条河流旁边。

————

大骊王朝,永嘉十二年,春分时分。

当入春之后,苏高山、曹枰之外的第三支大骊铁骑投入战场,朱荧王朝在几条战线上都开始节节败退,京城被围,朱荧王朝的君王玉玺、太庙神主,即将蒙尘,只在旦夕之间。

但是藩王宋长镜却没有进入朱荧王朝版图,这一天春风里,浩浩荡荡的墨家机关巨舟,掠过朱荧王朝版图上空,继续往南。

宋长镜站在主舰楼船的船头,居高临下,俯瞰大地,不断有零散的剑修,不愿苟活,御剑而起,向这支宝瓶洲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巨大“船队”,发起进攻,又毫无悬念地一一陨落,如同姗姗来迟的巷弄迎春爆竹声,又像那山上的仙鹤哀鸣,划破长空,让每一个在大地上见到此幕景象、听闻悲音的朱荧子民,悲恸不已。

宋长镜依旧穿着那件老旧的狐裘,当年许弱这一脉墨家旁支选择押注大骊,其实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与阴阳家那一脉,联手打造那座僭越至极的仿造白玉京,除此之外,大骊吞并卢氏王朝在内的所有财富,尤其是骊珠洞天的“买路钱”,此外还有一路南下的各大国库缴获,都用来打造这些南渡飞舟,堂堂大骊,这些年,国力鼎盛不假,实则年年入不敷出,即便如此,仍是赊欠墨家许多,尤其是当墨家主脉选中大骊后,花钱更是流水,可不是小江小河的哗啦啦作响流淌,而是像那大渎流水,水深无声,可能都没个响动,国库就空荡荡了。

对于大骊,尤其是户部而言,这是一种魄力,更是能力,国师崔瀺为何对户部尚书刮目相看?就连他宋长镜和整个军方,都愿意对户部官员持有敬意,根源便在于此,当然,各支铁骑去户部讨要军饷的时候,没谁会留情面,哭爹喊娘,装穷一个比一个熟稔,宋长镜对此看在眼中,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大骊文武官员,在争争吵吵、磕磕碰碰的过程当中,以及年轻一代书生的投笔从戎、边关子弟的纷纷跻身官场,宋氏庙堂上的文武界线,不断模糊,这是好事情。

至于与墨家外乡修士关系最亲近的工部,更是绕不过去的幕后功臣。

反而是原本地位最高的礼部、吏部,一旦将来论功行赏,会比较尴尬,所以在大骊新北岳一事上,以及与大隋结盟和出使大隋,礼部官员才会那么不遗余力地抛头露面,没办法,如今与战场距离越远的衙门,在未来百年的大骊庙堂,就要不可避免地失去底气,嗓门大不起来,甚至极有可能被其余六部衙门蚕食、渗透。

毕竟大骊刑部衙门,在谍报和笼络修士两事上,依旧有所建树,不容小觑。

所以礼部,如今有了些小动作,就怕害怕所有人都在开疆拓土的时候,唯独他们这个昔年大骊六部最尊的衙门掉队,跌入尘土,沦为一座清水衙门,里边只有一张张冷板凳,还怎么吐旧纳新,坐稳大骊第一部堂的清贵且实权的高位,还怎么能够年年都是新年新气象?

只剩下一个吵开了锅的吏部,因为有关氏老太爷坐镇,不管自己人关起门来怎么吵,出门对外,还是规规矩矩。

哪怕礼部使劲嚷着要求太平无事牌一事上,必须从举荐、勘验、颁发、记录档案、考评,都要全部收入礼部,让原本约莫负责一半职责的刑部彻底放权,关氏老爷子只是捣浆糊,不表态,就拖着,最后竟是连因病告假这种拙劣的手段都拿出来了,他娘的就你这位老爷子顿顿酒肉的人,比许多礼部青壮官员的身子骨还要结实,也会感染风寒一病不起?老狐狸真是年纪越大,脸皮越厚,比老爷子矮了一个辈分的礼部尚书,哪怕还算是关老爷子的半个门生弟子,据说都气得在宫禁值房那边发牢骚了,说老爷子也忒倚老卖老。

大骊官场,热闹且忙碌,各座衙门,其实都闹出了不少笑话。

京城意迟巷和篪儿街,在今年的正月里,更是往来拜年,走动频繁。

对于这些“春江水暖”的官场事,宋长镜不太上心,大势之下,都是人之常情,只要不过火,不越界太多,他不会管,事实上,也用不着他一个沙场武夫,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务。

因为宋长镜不得不承认,大骊铁骑能够顺利南下,并且步步稳固,那头绣虎,功莫大焉。

地面上又炸开一抹微弱虹光,有位年轻剑修隐匿在山峦之间,似乎瞅准了宋长镜这位“大官”模样的大骊蛮子,剑光如一条白线,画弧而至,直刺宋长镜,飞剑意气当中,满是视死如归的悲愤气概。

宋长镜摆摆手,示意那些跻身地仙之流的随军修士不用拦阻,一位六境剑修的孱弱飞剑,给一位十境纯粹武夫挠痒痒吗?

宋长镜随手一拳,将那柄本命飞剑砸回地上,刚好落入那名年轻剑修的身畔大地之中,脸色惨白的剑修摇摇欲坠,仍然竭力站稳身形,望向那个实力超乎想象的船头男子。

飞舟掠过长空,年轻剑修再无出剑的实力,跌坐在地,

此后如蝗群的墨家飞舟,故意飞过了朱荧王朝的南岳山巅上空。

心怀必死之死的千百剑修,与那尊地位尊崇的南岳神祇一同迎敌。

渡船之中的十余艘剑舟,飞剑如雨落向大地。

天上地上,两拨飞剑如雨幕相接,墨家耗费无数神仙钱打造的剑舟飞剑,与剑修的本命飞剑,玉石俱焚。

偶有本命飞剑成为漏网之鱼,又被大骊本土和招徕而来的元婴、地仙修士,陆续祭出法宝,一一击破,南岳上空,呈现出令人炫目的五彩琉璃色,恍若传说中的天庭仙境。

山岳神祇的金身法相,手持一把以王朝皇室独门秘术汇聚而成的剑气巨剑,劈向宋长镜所在渡船,结果被宋长镜一拳击碎,又一拳将南岳正神的金身法相打得崩碎,宋长镜最终站在南岳神庙的屋脊上,暂时失去金身法相的南岳正神正要以千年香火的积淀,重塑金身,再战此人。

宋长镜开口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大骊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地仙之下的剑修,全部下山,既往不咎。地仙修士,愿意降者,可以跟随本王一同南下,不愿意投降,就老老实实待在南岳山上,我可以保证,即便有些秋后算账,也不会滥杀,人人有机会破财消灾,并且会确保你们这几位地仙剑修的立身之本,至于身外物,多半是要充当大骊军费了。”

南岳山巅寂静无声。

宋长镜一掠而去,轰然震塌那座南岳主殿大半,将一位试图串联其余大剑修、誓死抵抗大骊蛮夷的地仙剑修,一拳连同身躯和金丹打烂,只余下阴神和气象衰减的本命元婴。

若是有修士从山脚仰望而去,就可以看到巍峨南岳临近山巅的一处仙家府邸,化作废墟,扬起尘土,如一大团黄色云雾缭绕山顶。

宋长镜返回山巅神庙,朝那位站在广场上的南岳正神,点了点头,示意南岳神庙的识趣,他宋长镜心领了。

宋长镜拔地而起,返回渡船。

朱荧王朝的这尊神祇,眼神复杂,最后朝那位无可匹敌的大骊藩王,作揖一拜,许多年轻剑修,直到此刻,才骇然察觉,从头到尾,山岳阵法都未开启。

既是这位神祇自己畏死,害怕大道断绝,也害怕负隅顽抗之下,整座南岳和千余剑修都惨死,之所以由此埋伏,自然是各方剑修慷慨赴死,不惜以剑殉国,也有诸多怀揣着私心的谋划,比如他这位南岳正神,之所以答应剑修登山,就希冀着对故主、新主双方都有个交待,不至于在未来的这块亡国之地上,失去南岳头衔后,却被谩骂无数,香火凋零,反而因为今日一战,能够为自己赢得一些市井赞誉,也可以省去大骊些麻烦,尽量争取到裁撤掉五岳正神后、好歹保住未来大骊头等山神的宝座。

宝瓶洲的大乱之世,朱荧显然大势又去,总要为自己谋取一条退路。

宋长镜回到船头,伸手放在灵气缓缓流转的栏杆上,大骊年号,很快就要改了。

————

书简湖,池水城范氏府邸。

有客人拜访,递交了一份贴黄名帖,说是要见关翳然关将军。

门房不敢怠慢。

如今四座驻守城池,品秩、权柄相当的四位大骊人氏,其中池水城关翳然,在去年一年中,逐渐地位提升,隐约成为龙头人物,其余三人,经常需要来到池水城议事,而关翳然从来不需要离开池水城,些许痕迹,足以说明一切。

连关翳然其实是苏高山乘龙快婿的说法,都传了出来,有鼻子有眼睛。

除此此外,门房总觉得访客当中的一位少年,有些眼熟,只不过身穿一身灰色棉袍,面容消瘦,又没能认出。

很快门房就领着三位去见那位官署开设在范家的关将军。

三位客人,都背着一只大竹箱。

已经脱去随军修士甲胄的关翳然,站在一排官署简陋房屋外边的屋檐下,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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