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不做声,只是冷冷的盯着一众宗室皇亲。
元雍还以为皇帝是不是在等他也跪下去,膝盖都打了弯了,才听元恪一声轻叹:“皇叔现在可知,我为何不准尔等外放,却要留在京中?”
元雍稍一琢磨,瞬间会意:只因尔等皆是一群无才无德、无胆无能的酒囊饭桶之辈,朕才不得已为之……
他不但没恼,反而一阵窃喜:孤贵为亲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不敢造反当皇帝,要那般强的才略胆识做什么?
无胆无能才能活的长久……
他往下一拱:“陛下英明!”
看元雍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元恪竟无言以对。
再看跪在地上那一堆,慌乱有之,惊惧有之,却不见半丝羞愧之色,元恪阵阵无力。
有才才德,有胆有识,且忠贞不二的宗室,或是牧守一方,或是安镇一地,皆被自己择才而用。正是这些不堪用,才被当做囊中一样养在了京中,自己又有何苛求的?
他心灰意懒的挥挥手:“起来吧!”
一群男女千恩万谢,皆是爬起身来。
又听殿外一动响动,尚书监刘芳、尚书令崔光、御史中尉王显、大夫甄琛,并领军将军(禁军统帅)于忠等,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这几位全在偏殿当值,听到禁卫正殿骚乱声和护驾声,吓的魂飞魄散。任往日如何沉稳,却是将吃奶的都了出来,往琥殿急奔。
于忠本就是武官,王显甄琛则是能文能武,都领过军打过仗,身体很是强健。但两老头却是纯纯的纯文官,再加上了岁数,差点没跑断气。
都是人精,看殿中一众宗室皆是一脸悻悻,皇帝则是满脸的狠铁不成钢,这几位已猜到了七八位。
朝着一堆郡王抱了抱拳,这几个又凑到皇帝身边。缓了好一阵,等气能喘匀了,刘芳才恭身问道:“陛下……无恙吧?”
“几声鼓而已,朕能有什么恙?”
元恪怅然一叹,“罢了,这酒喝得也确实没甚滋味,随朕登城……”
皇帝是要登上城墙看热闹?
若是以往,肯定是要劝一劝的。但此时元恪分明正处气头上,都知道最好先顺着捋,不然绝对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所以竟无人敢纳谏。
就只有崔光委婉的劝了劝:“金鼓齐振,城下怕是早慌做了一团,也没甚可看的……”
十年君臣,早已知己知彼,元恪冷冷一笑:“朕早已知会执金吾与羽林,且派了宣义(元悦)与李宪。若惊扰了百姓,这鼓早停了,怎可能奏的如此激烈?你就是不想让朕去看吧?”
崔光哪里会认,忙一低头:“臣绝无此意!”
告了一声罪,他索性朝于忠一拱手:“还请魏郡公摆驾!”
元恪不耐烦的挥挥手:“只是登城而已,摆什么驾?简从既可!”
听高湛说过,至多只会奏五六曲,等王仪的卤薄摆起来,怕是早演完了。
元恪说着就往外走。
于忠却一点都不慌,几声呼喝,顿时有一队禁卫飞快的登上了城墙。
还真不是皇帝一时兴起。于忠早就被刘腾知会过,说是陛下今有可能会登城,请他早做准备。
无它,元恪让高湛将乐台摆在金墉城下时,刘腾就有了些猜测。
皇帝也可能只是想听一听,但被一群宗室一激,驴脾气就上来了……
元恪说要简从,众臣也只能简从。怕惊扰城下,元恪没让黄门打华盖,只是撑了一顶普通的大伞。
从城下看,至多也就是觉的城楼上的守军多了一些。
这一阵耽搁何止一刻,台上已奏完了三曲,正值中间停歇。而十数丈宽的高台下竟围满了看客。
台下、官道边的冰车齐齐开售,每一辆车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看似极是简单:大冰锯成小块,几锤子下去就是一堆冰沙。而后拿铲往碗里一装,再淋些化开的饴糖水,就是一碗冰沙。
大碗极大,绝对不比成人脑袋小,这么一碗就卖一钱。或者是会分成三小碗,但不零卖,也是三碗一文。
没办法,皇帝只收铜钱,而一钱足换两斤粟,足抵小户一家三口一日的口粮。怕亏良心,李承志就只能这样卖。
不过挺红火,竟有吃了一碗不够,还来卖第二第三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