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新老板会来谈战队阵容和管理等问题，张凭特意起了个早。
进了基地，他意外地看见林天明站在楼梯口喝咖啡，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你这么大早，不待房间不去训练室，搁这站着干嘛？”
屋内空调开得暖和，张凭将外套脱下来放进玄关的衣柜里，转会期接近尾声，上海十二月的天气湿冷湿冷的，张凭这个北方人被冻得要死。
林天明视线都没从书上挪开，“你说呢。”
张凭反应过来，“吴郁还没下来？”
林天明摇头，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那天真把我吓到了。”
张凭边找自己的水杯边附和，“别说你，我都没想到他会拿个菜刀出来。”
“不过。”张凭想到什么，脸皱了起来，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怎么了？”林天明忙问。
“他不是第一次这样。”
张凭往后走了几步，抬头朝二楼栏杆附近看去，确定吴郁没出房间没听见他的话，才放下心朝厨房走去，林天明跟了过去。
“吴郁刚进战队那会，碰上点事，差点闹到了警局。”
张凭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职业选手留下案底这辈子就毁了。
“怎么回事？！”林天明惊了。
吴郁个子不高，一米七多一点，脸小骨架小，在男生里算非常清瘦娇小的类型，加上他皮肤白，长得也秀气，很多人对他第一印象都是个可爱乖巧的弟弟。
唯独他那双眼睛处处透露着倔强和野心，让人知道到他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无法轻视他。
林天明处了几天，知道吴郁性格和外表有些差距，但没想到差距会那么大。
“说来话长。”
阳光洒进厨房的窗户，将大理石岛台照得发亮，晃住了张凭的眼睛，他闭了闭眼睛，过去的吴郁在他脑海中冒出来。
他刚将吴郁接到战队时，吴郁就像现在的桑泽一样，像个鸡崽子黏老母鸡一样，生怕他跑了似得整天黏着他。
张凭虽然粗枝大叶，心却不粗，他知道吴郁经历了队友离开，屡次试训lpl战队被拒，不被认可，整个人没什么安全感，他好不容易找到lpl战队，怕张凭不要他。
“我那时候认识个了女主播，她属于那种有点擦边的女主播，你懂得。”
张凭话没说净，林天明点点头，有许多女主播直播时会稍微穿得清凉一点，跳个热舞，吸引大哥们打榜砸礼物。
张凭立刻补上一句。
“但她不是个坏姑娘，她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林天明从他话里知道，他和这个姑娘曾经有过什么。
“她直播做这个也是没办法，她弟弟要结婚买房子，她家里穷，可她弟弟却异想天开想要上海的房子想娶上海的姑娘。她爸妈就找她要钱。”
“她刚毕业，普通白领那点工资根本负担不起，何况她还要付房租还要生活。”
“她拿不出钱，她爸妈就去她工作单位闹，闹了几次，她找不到工作，又被逼得不行，只能做这个。”
林天明手上的咖啡凉了，喝起来更苦，他皱了皱眉，眼神无法抑制的浮现出戾气。
“恶心。”
“是啊。重男轻女，社会陋习，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儿，我一定要把她往死里宠，绝对不让她受这种苦。”
林天明看得出来，张凭是真的心疼那姑娘。
“这和吴郁出的事有关？”
张凭眼神暗了下去，“是我对不起他。”
“我和她认识后，我心疼她，渐渐对她有了感情，她很善良，做饭很好吃，对我很好。”
“我当时告白了很多次，她都没答应我，说不想连累我。”
“我毕竟是个男人，遇到这么好的姑娘，我总想拯救她。”
“所以我们偷偷交往，我当时是真的想娶她。”
“结果她弟弟知道了我们谈恋爱，和她爸妈说我职业选手年薪千万，有钱。”
“她爸妈跑来战队跟我闹，非要我给她弟弟买房子，她跑来哭着求他们回去，给他们下跪，他们都不肯回去。”
张凭想到当时的情形，还觉得胸口有股火在烧。
“我不瞒你说，我当时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甚至有一刻想过放弃打比赛，带她私奔远走高飞，让这家人这辈子找不到我们。”
林天明听见都觉得生气，何况张凭当事人。
“闹得实在不像样，刘默怕闹大了上了热搜对我影响不好，战队拉不到商务，准备拿钱了事。”
“可你知道，这种人怎么可能拿一次钱就放过你，一旦尝到点甜头，肯定会带来无休止的麻烦。”
“在我两难的时候，吴郁走了出来。”
张凭现在也不知道，当时看起来最冷静最瘦小的他，怎么能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
“他冲到她弟弟身边就是一脚，她弟弟被吴郁踹飞了都，倒在地上还没回过味儿发生了什么，结果吴郁又上去补了几下，在他那玩意儿上狠狠剁了几脚，指着他说，你这个没种的垃圾玩意儿，就你也配买上海的房子，你有命住得起吗？有本事自己买，吸姐姐的血算什么男人，不需要的东西老子给你废了。”
张凭边说还边模仿吴郁当时的动作，“我不骗你，他真的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就连骂那个畜生的时候都是冷静的。这才吓人啊兄弟，吴郁这人发火不可怕，冷静才可怕，他一冷静意味着他要干大事了。”
林天明本来还挺恼火，听到这差点没忍住噗嗤笑出来。
“后来呢？她弟弟真被废了？”
“差不多吧。反正后来送去医院了。”
张凭嫌弃的皱了皱眉，“你说吴郁把人儿子废了，那种爹妈能受得了，就跟我们闹啊，说吴郁让他们绝子绝孙，要我们赔钱，养他们一辈子。吴郁直接拿把刀抵在自己脖子上，说他们再闹，先杀了他们，然后给自尽给他们偿命。”
林天明差点惊掉了下巴。“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遇到吴郁也是踢到铁板了。”
“谁说不是，那两老畜生确实被吓到，我们也吓得不轻。”
“后来呢？”林天明越听越精神，“后来怎么解决的？”
“后来那对老畜生报了警，我赶紧找人处理，吴郁是为我出头，我不能让他进局子。”
“本来这事点麻烦，我都打算花两千万给他们家买个房子，把这事了了，虽然这事错也不在我们，闹大了舆论也不怕，但吴郁毕竟把人伤的不轻，我怕影响他职业生涯。”
“可后来有个大律师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上我，主动说要帮我们处理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吴郁也没进局子，我再也没见过那对老畜生和那废物儿子。”
张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像天上掉彩票一样，忽然有个神下凡来拯救他们。
林天明听得入神，“你和那个姑娘呢？”
张凭眼神黯了下。
“她说从小到大，她一直希望有人在他父母弟弟欺负她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
“在她在我基地给她爸妈磕头哭着求他们别闹，颜面尽失的时候，我都只是站在一边，没有站出来做什么。”
“她说，那时候站出来废了她弟弟是我，不是吴郁的话该有多好。”
林天明叹了口气。“她要的只是有个人能为她站出来，能看到她的痛苦她的窘迫，挡在她前面。”
“是我没用。”张凭深吸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笑，“不过，好在这件事让她终于想通，她用当主播赚得那部分还没被她爸妈抢走的钱去了国外读书，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吧。”
林天明像一股一口吊在胸口的气终于沉了下去，“真好，未来光明，祝福这个女孩。”
张凭想起那个倩丽温柔的影子，嘴角的笑容更深。
林天明看了他一眼，“遗憾始终贯穿人生，学会接受吧。”
张凭点点头，“不过，这件事之后，原本对我提吴郁上一队有意见的那些人，包括刘默，集体闭嘴，再也没在我面前啰嗦过吴郁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