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郁还没心情见队里任何人，独自从基地后门离开，打车去了一家火锅店。
他一进去，一个穿着粉色t恤看起来有些邋遢的男人立刻朝他挥手。
“滚过来坐。”
火锅店在旧城区的小巷里，做的熟客生意，门店不大也没什么人，适合几个老朋友坐一起叙旧喝酒。
“哥。”吴郁打了声招呼，一脸嫌弃，“你不剃胡子就算了，又不洗头，你直播间水友都不提醒你吗？”
“讲究这些个，等老子有女朋友再说。”张凭筷子往桌上指了下，“都是你爱吃的，什么废话都别说，先把肚子给我填饱了。”
吴郁怔了怔。
太过紧张比赛，他一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早已饿得疼了起来。
张哥太了解他了。
他鼻头发酸，他忍了很久才忍下去
“哥，我吃不下。”
“闭嘴，给我吃！”张凭将烫好的菜放到他碗里，又给他开了罐啤酒，“不吃你以后别叫我哥。”
吴郁知道拧不过张凭的脾气，只得动筷子。
这顿饭吃得不算热闹，一向话唠的张凭不停的喝酒，给吴郁灌了一些。
“小郁，你说你是不是傻逼啊。”
张凭喝得上头，脸色通红，他盯着吴郁，胸口仿佛被石头压住一样，闷得不行。
“你说你特么非要守着这破俱乐部干嘛？那么多俱乐部找你，出那么多钱，你就特么非要守着这里，拿不到多少钱，还操最多的心，你是不是傻逼你说！”
张凭骂得凶，隔壁桌的人被他的粗鲁吓到，又见吴郁长得俊秀，脸又白又小，以为是地痞流氓在欺负弱小无助的高中生，差点想报警。
老板和他们熟，对他们挥挥手，“没事，认识的，兄弟两，吃你们的。”
吴郁知道张凭在想什么，他放下玻璃杯，将啤酒咽下。
“哥，我一定要让tlb拿冠军。”就算输了比赛，吴郁也没有改变过想法，“我答应过你的。”
张凭盯着吴郁坚定的眼神，眼眶红透了，他指着吴郁，指尖不停的颤抖。
“吴郁我说你什么好，你就是傻逼，大傻逼！”
张凭嘴里骂着，骂得越多眼泪流得越多。
“哥。”吴郁将椅子挪到张凭身边坐下，将手放在他的背上。
“当年，我出了那事
吴郁咽下哽咽，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我没人要，谁都骂我，谁都质疑我。”
“是你把我捡回tlb战队，一手一手的教我怎么玩辅助，要不是你，我到现在都没比赛打。”
当年张凭也是明星选手，为了将吴郁这个有黑点的次级联赛小辅助提上当时还是明星战队的tlb，张凭顶着压力被粉丝骂了很久。
后来比赛失利，张凭走了，其他队员都走了，赞助商走了，粉丝们都走了，就连管理层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吴郁为了一句承诺留下来了。
“哥，tlb是你付出全部心血的战队，你打这么多年，最遗憾就是没能让tlb成为冠军战队。”
吴郁从来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我一定会完成你的梦想。”
张凭虽然没出声，但肩膀耸动的更加厉害。
“那你的梦想怎么办，你的委屈怎么办？”
张凭手指抵着他的脑袋前点了半天，也没舍得敲下去。
“你不是要拿冠军？你不是想赢苏崇奕吗？去了别的战队你的梦想就能实现了啊。
“你干嘛非要死脑筋守着一句承诺，你别傻逼了行不行吴郁！”
吴郁看着他哭得更丑的脸，笑了笑，“哥，我就是傻逼呀，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双手撑在腿上，低着头痛哭流涕，颤抖着声音，“是哥害了你，小郁，是哥害了你”
如果当初他不把tlb托付给吴郁，当初不对吴郁倾诉自己满腔的遗憾，吴郁也不会为了报恩把自己耗费在这个毫无前途的俱乐部。
上个赛季，他看着吴郁拖几个废物十二连跪背上耻辱柱，这个赛季好不容易队友在他高强度的训练下有了起色，甚至进了季后赛，却死在了一步之遥，他整颗心除了悔恨就是悔恨。
“我为什么不能多陪你打几年呢。”
“我才是废物啊。”
吴郁红了眼眶，张凭打了这么多职业，颈椎病，手伤，熬夜熬干了身体，满身是伤到了年纪带着遗憾惨痛离场。
电子竞技就是这样，太多无名的选手将青春葬送在了这里。
吴郁又找老板要来一打啤酒，给张凭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满，朝他举杯。
“哥，我是傻逼，你也是，让我陪你一起傻下去。”
张凭抬头看向他，吴郁明明很瘦弱，肩膀却似乎能抗起整个世界。
张凭抱住他，手在吴郁脑后摸乱了他的头发，“小傻逼。”
吴郁不服输，“你是大傻逼。”
张凭噗嗤笑了，抽餐巾纸擦了擦鼻子。
吴郁盯着他的脸，苦口婆心，“哥，你本来就很丑了，哭起来更丑，又哭又笑惨剧加倍，下次别哭了吧。”
张凭本来还伤心，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臭小子，你长得帅了不起，就知道埋汰你哥。”
吴郁笑着躲开他的手，回到另一边坐下。
张凭喝到最后整个人醉得不行，倒在桌子上起不来，口中还不住的喃喃，“是哥害了你，哥害了你。”
吴郁心中五味杂陈，他喝了口冰水醒了醒脑子，压下泛红的眼眶，起身想拎起张凭，可张凭个子比他高一个头，他又比较瘦，拉了半天也没扛起来。
“哥，醒醒，我扛不动你啊，快醒醒。”
火锅店老板也准备打烊了，张凭不能睡在这里，吴郁没办法只能硬抗，可还没把张凭背起来，他身体被压得差点倒地。
“我去。”
吴郁以为自己会摔跟头，背上的重量轻了很多，他终于能喘口气。
“谢了老板。”
吴郁以为老板好心帮忙，一转身，没防备对上一张让他意想不到的脸，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