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还要擦擦手指,再将那帕子颇为嫌恶地丢掉。
至于什么强抢民女,横征暴敛,以人皮做灯、以死尸做油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说完后白三娘抬起头来,见卓华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以为她是被吓住了,便言尽于此,款款行礼告退。她讲一个纸条塞到卓华手里,笑道:“夫人有事可来这儿寻妾身。”
等白三娘走后,卓华捏着纸条似是陷入沉思,目光落在窗外青葱树叶上。枝头停着只小巧的鸟儿,用喙整理着羽毛,要不了多久便展翅高飞,消失在卓华视线里。
顾七看她这副模样,犹豫很久,终于还是讷讷地开口道:“夫人,依在下所见,裴公子应当不是她口中那般……”
卓华闻言终于晃过神来,毫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她随意地扫眼纸条,便将它撕成无数碎片。纸片洋洋洒洒落入奓斗之中。
“我知道是假的。”她开玩笑道,“我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白三娘用的这手段,卓华在宫中见的可多了。这还是最不入流的那种。
况且,她也并非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先不论关于裴铭珏之事的真假,就这几日里,裴铭珏数次于她有恩,她怎么也做不出背刺的事情。
真要论起来,顾衍才明显像是她该躲远些的人。
但卓华也不得不承认,她因为那场梦,对裴铭珏确实有先入为主的好感。
窗外的天空逐渐被染上淡淡的橘黄色,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又过了不知多久,天色愈发暗沉,飞鸟归林,万物沉寂。
顾七数着时辰,想起裴铭珏的嘱托,终于恭敬道;“裴公子说若他这个时辰还未回来,便让在下先送夫人回去。”
卓华点点头,晓得自己再等下去也等不出个结果,便乖巧地跟着顾七回了院子。
顾七立在台阶下,任凭卓华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肯去喝杯茶,固执地抱着横刀,说是要给她当护院。
心眼实的不得了。
卓华哭笑不得,大致摸清他的性格,只得由他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院子里。
她的屋子在东边,里头一片漆黑。她推开门,借着些许月光点亮了灯,屋子里一下亮堂起来。屋里空落落的,不过就一角红木桌、一张美人塌,还有张八尺长五尺高的床,红木桌上摆着铜炉和几支发簪,在昏暗的光线中柔和了轮廓。
窗外一轮圆月皎皎动人,高悬九天。
十五了啊。
卓华晃了下神。
她将新买的衣服放进柜子里,换身舒适的寝衣,沾上枕头的一刻便坠入了梦乡。
放眼一片漆黑,没有丁点儿光线。耳边也是静悄悄的,不闻人声,不听虫鸣,甚至都没有哪怕一缕的风。
卓华心下惶然,但有了上一回的经历,很快便也镇定下来。她抬起手,腕上果然还拷着链子。
在她抬手的那一刻,似是掀起某片幕布,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她不适地眯了眼,抬手盖在眼前。
瞧清自己的手,卓华吓了一大跳,浑身攀起鸡皮疙瘩。这说是大龄老妇的手也不为过,枯槁瘦黄,裂开道道皱纹,像是旱灾后干裂的田野。
便是宫里惯干脏活累活的婢女,也没有这样的手!
金链闪着亮光,似是被人砍断,只垂了一小段链子在卓华腕上。分量不沉,与腕上的金铐偶尔的碰撞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回她不再穿着暴露的服装,身着一袭粉衣,布料相当舒服。
“幺幺。”冷不丁有人唤她。
卓华这才发现不远处还立着个人,黑色的衣袍被风吹得后扬。他手里握着把淌血的剑,赤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手指低下,似是在地上落出朵朵娇艳的花。
“过来。”他冷声道。面上笼罩着层雾,叫卓华看不清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