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一个清瘦身影从乌衣巷中走出。
宋子材神色凝重，回头望了眼巷中自家院落，转身垂眸思量少许，身侧手握紧，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抬脚朝前走去。
天色渐晚，周府上空挂起弯月，四周弥散着淡淡桂花香味。
虞棠穿过曲折长廊，走向沈昭的一位手下，问:“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殿下可说过他何时回来？”
午时两人一起用过膳，期间陈越走进来，附在沈昭耳边说了几句，好像有什么人来找。
那时他眉眼含笑，随意出声问:“下午可有什么要做的事，若是没有，那就在府上歇息可好？”
她当时没多想，吃饱喝足有些困意，点头随意应下了。
这时才想起，那会儿怎么就没问他要去干嘛？晚膳都端上来了，还不见身影。
“要不小姐先吃些东西垫着，太子殿下应该不久就回来了。”流茱在一旁说。
虞棠嘴唇抿紧，微微摇头:“我还不想吃。”
她没有心思吃，只要一想到他可能出危险，不安就从心头泛起。她曾说要跟着沈昭去见刘易。今日他不愿意吐露的事，应该就是与此有关。
鹅黄色裙摆飘起，她在原地来回走了两趟，忽然抬眸吩咐:“你去查查刘大人今夜在何处。”
“是。”侍卫立刻拱手，领了命就要出府去。太子殿下命他照顾虞县主，任何事都要听从。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闻言，侍卫立刻留步，转身等着下面的话。
虞棠眼睛发亮，继续说:“之前我在太子府见过你，所以你应当认得福伯。为何方才我在这里逛了一圈，都不见福伯的身影，你可知道福伯去了哪里？”
“回县主，福伯他并未到江州来，此刻应当还在太子府内。”
……
酒肆内胡乐声响起。
沈昭坐在上方，往下依次是刘易，还有一些记不住名字的小官员，然而他们皆是一脸谄媚，令人心生厌恶。
“殿下，这里有全江州最醇香的美酒，出自有名制酒传人陈七之手，十分少见。殿下不嫌弃可以尝尝。”
说完，他发现沈昭神色平淡，只掀起眼皮看了自己一眼，便再无动作。
他咬了咬牙，脸上依旧堆着笑，勒出肥肉的痕迹，朝门口击掌几声。
突然间，鼓声急如骤雨。
阶前走来身姿妖娆的舞姬，身着绚丽胡服，旋转的裙摆纷飞如花。
沈昭无暇的指节环着酒杯，抬眸扫来，放下酒杯轻笑一声:“看来刘大人的生活甚是滋润，不知刘大人与宋大人平日往来是否彼此熟悉？”
刘易不知道沈昭想要知道什么，一脸小心翼翼。
“宋大人此人心直口快，微臣与他是同僚，颇为欣赏他，若仔细说来，我与他也算得上熟悉的。”
“原来如此啊。”沈昭唇角微勾，眼底却没有笑意，少许将视线移开，而刘易此时额头已泛起细密汗珠。
刘易偷偷深深呼口气，视线扫过四周不出气的各位，心里暗骂一声。
一个个只知道吃喝的废物！
无妨，还好他另有准备。他收敛神色，挺起圆肚，给中间的胡姬暗暗使眼色。很快，长相最出色的那几位越发靠近座上的太子殿下。
这里的舞女都是刘易提前安排好的，在知晓太子要来之前，他就花费重金精挑细最动人的几位，等着把她们推到太子身边。
同为男人，他就不信沈昭能毫不心动。
门外，继而有胡姬端着果盘走进来，她们额头和腰间的珠串首饰走动时发出清脆声响，脸上都带着火红色的面纱，无故添了几分神秘。
刘易暗自得意，就等着看好戏。不经意间，他注意到角落的一个胡姬，时不时往沈昭那里瞧。
也对，毕竟沈昭容貌俊美，小娘子多瞧几眼也正常。
有位大胆的胡姬更向前几步，手臂舞动时有意无意地往沈昭身上蹭。
房中的各位官员都瞪着眼睛看场上动人舞姿，个个出了神，面纱都遮挡不住动人美貌。
沈昭眸光清澈，浓密睫毛垂下一片阴影，眼底忽然生出一股寒意。酒杯忽然离手，那胡姬忍不住惊呼一声。
“下去。”陈越上前一步，嗓音冰冷。
“若再有下次，这手可以不要了。”沈昭淡淡开口。
“是……”胡姬惊惧万分，不敢看上面人，转身时瞥了眼座下的刘易。
稍后，室内胡乐停下又再度奏响，刘易有意岔开话题，想抹去刚才的尴尬:“来来来，把果盘都端上来。”
角落里的胡姬一个个上前。
月牙白锦袍不染一尘，沈昭回想着宋子材午时的回话，他将猜测与搜集的佐证一一呈上，但还是有些许不足。于是今夜来到这里，他要亲眼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刚想收回视线，目光却倏地顿住，眼底闪过诧异。
刘易桌前那位红衣女子，额间坠着眉心坠，面纱让旁人看不清面容。
但沈昭却看得出来。
“大人请用。”虞棠将果盘放好，躬身准备离开。
“等等。”刘易忽然叫住她。
沈昭蓦地看向刘易。